“操，誰會喜歡碩涵啊。”硼砂盯著他們卿卿我我，像是聞到了什麼東西餿掉的味。
“不喜歡碩涵，難道喜歡你啊。”展濁說。
但這話不對，想當初硼砂也是帥的，而且是剛被推進練兵場，他長得帥這件事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展濁初見硼砂時也覺著這人長得不錯，苦溝居然有這等外貌的平民，他怎麼不知道。展濁可能有濾鏡，評價不客觀，但是滾刀見過硼砂後，仍罵過幾句粗話，說這逼人長得那麼帥，做什麼巡崗兵，做債奴得了。
只不過外形帥不帥這事經不起推敲，很快就被他的為人蓋過了。
而碩涵呢，碩涵不能用帥不帥評價。同樣也是個債奴販子的名號，讓人沒法去思考他身上別的標簽。
良雋還是很擔憂，他擔憂得什麼話都沒有，只是跟著一個勁地吸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副隊……副隊你出溝後，別逞能。”
這話硼砂不愛聽，什麼逞能不逞能，好像說得他本沒這本事似的，踢了良雋一腳，說以後別叫我副隊，你才是副隊。
但那會的硼砂沒想過的是，即便良雋對他的身份保持緘默，而朗潯又什麼都不知道，但讓墨淳這政客和兩個債奴待在一起，什麼秘密都會給墨淳扒光了。
而反過來也是，硼砂是個副隊，他清清楚楚地調查著每一個來苦溝的隊長。所以當他和碩涵相處，當然也守不住朗潯身份的秘密。
好不容易啊，他們兩個才說完話，硼砂煙屁股都丟了好幾個。他沒好氣地說你沒完了啊，“你要那麼喜歡，當初宰了他弟弟的時候你不直接放他到你麾下得了。”
就是這麼一句抱怨，讓碩涵想被什麼抓了一下，追問——“你說什麼？”
但硼砂沒聽著，畢竟展濁呼喝著讓他們出發了，再不出溝就天亮，趁著埋伏的人最疲倦的時候走，以免節外生枝。
於是他們三人就這樣趁著月色，全副武裝地摸出矮牆。
境外是什麼環境，展濁和碩涵有著徹底相反的理解。
展濁覺得境外是自由的地方，自由的代價是物資貧瘠，沒有規則，可正因為沒有規則，才不會有所謂的階級。取而代之的是弱肉強食，至於這是否包含在階級的範圍裡，他不作評價。
所以他是不後悔出溝的。在巡崗區做訓練官時被優待或虐待的原因都來自於出身，出身不好，那能力再出眾也換不來對等的回報。而若是出身肥膏裙帶，即便戰場都沒上過，也能以各式各樣的理由堆砌出各式各樣的名譽。
而碩涵卻覺得境外是荒地，徹徹底底的荒地。除了雜亂無章散落各處的政權，就是穿梭在政權與叢林之間的叢林人。當一個地方沒有規矩，那所有的工作都失去了意義。
之前說過，他非常不喜歡債奴販子的名號。然而當官方給了他這樣的職位與身份，他便能說服自己堂而皇之地燒殺擄掠。
有愧疚嗎？有，但是不問，就等於沒有。
所以他對出溝很抵觸，之前一直不願意接受展濁的提議，不僅僅是認為展濁設下的埋伏會把他在溝外丟殼，還因為他總想著有沒有別的方法，避免出溝。說到底只要他越過矮牆，好似不管做什麼，都在提醒著他在這些土地上犯下的罪行。
而硼砂呢，硼砂是完全不瞭解。
他好奇過，也想象過，可由於從來沒有嘗試，想象的東西也變得虛無縹緲。境外就代表著展濁，就像滾刀就代表著渣市，而他呢，他卻什麼都不是。
由於非洪澇，債奴水溝跑不了船。到了這會他們才意識到苦溝已經有些日子沒下雨了，當初碩涵來時的濕漉已經散去，土壤的幹涸嶙峋在不可饜足地吸納了水分後，像一條一條增生的疤痕。
越過矮牆，目之所及，是一片被柔和的月光照亮的幹涸地。從涸濁跨過再一直往前走，身後盤繞堆砌的巡崗區已經看不清楚，像是座布滿樹木的山丘時，才能從前進的方向看到一些樹林漸漸露出輪廓。
這些樹林都極為可怖。
準確來說，只要沒有政權盤踞的地方，都非常可怖。
有的是因為叢林人的窩巢多，叢林人的感官非常敏銳，往往能一絲聲響都沒有，便從葉片之間跳下抹了士兵的脖子。
有的是脂粉油的提煉地，那些有毒的菌子散發古怪的氣味，讓人一踏進它們的地盤便失去目標。
還有的是隨著政權而散落的科技基地，類似於沃水，雖然沃水國裡看似文明，但那是因為許多的實驗場設立在境外，展濁就見過不止一個看著像是沃水國的實驗員，開著車鑽進樹林。
展濁等人來到一座樹林的外沿後，打了個呼哨。
不一會，一枚子彈打在碩涵身旁的樹幹上。
碩涵連忙想拔槍，展濁卻摁住他的手，接著變換節奏，又打了個呼哨。
不過須臾，兩個穿著獸皮，卻揹著機槍的人從樹林裡便走了出來。
他們是肥料隊員。
“我的隊員不可能全被你抓走。”展濁才放開碩涵，淡淡地回答道。<101n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