硼砂見著他沒再問,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便也沒再多話。反正之後良雋即便用武力也能制服對方,帶到滾刀舒那之後,阿歡要再有疑問,滾刀舒的話半真半假他問不出個啥。
硼砂拍了拍阿歡的面頰,忍住了沒親吻他。親吻是個親密的活動,不適合他和阿歡。
而後他摸出了鑰匙,解開阿歡的項圈。
他說你別亂跑啊,到處是巡崗兵,你要這會跑出去,那你不是給打穿就是給——
阿舒拔出了藏在褥子下的刀,在被解開的剎那,毫不猶豫地紮向了硼砂。
有時候硼砂想,或許他就是喜歡阿歡這脾性。倔強,頑強,看著誰都能欺負一下,可要讓他拿起刀子,他能眼睛也不眨。
阿舒紮穿了硼砂,而他在硼砂反應過來時,竟把刀子拔出來,又紮了進去,他像野獸般撲向硼砂,兇狠地朝著他的身體胡亂地宣洩。
硼砂吃痛,狠給了阿舒一拳。這一拳打得他嘴角撕裂,滾到地上。而他卻又爬起來,繼續向硼砂撲去。
他哭了,他嘶吼著,哭泣著,他所有的委屈,仇恨,痛楚,都在那一刻因恐懼而淬煉為利刃。
他不是朗潯,朗潯有一個美好的曾經,來到苦溝又得到各式各樣的幫助,所以能保留美好的部分,能相信不美好的東西是誤解和謊言。
可阿歡不是。阿歡在他之前的政權就因貧窮被賣身為奴,政權被吞噬後他又貶謫做債奴,他卑微,下流,低賤。他諂媚著,以為之前的隊長會幫他,以為展濁會幫他,以為硼砂會幫他,以為良雋會幫他。他以為他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幫他。
可是沒有,沒有人會幫他。
所以他不會對別人好,他也就無所謂別人會不會傷害他。
硼砂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不讓阿歡再繼續往他身上紮刀子。
硼砂當然做得到,甚至他可以反手割開阿歡的喉管。他就是這麼對待苦溝,就是這麼對待債奴。他沒有憐憫,他從不稀得憐憫。
那這樣阿歡也不用去糧油區了。
可是當硼砂推開了阿歡後,他沒有反擊。
他只是捂著傷口,向後退了幾步。
他用目光剜著阿歡,竟讓阿歡産生剎那的疑惑。
因為硼砂的眼裡沒有憤怒,那目光的情緒,阿歡看不懂。
他只看到硼砂扶著櫃子喘息了片刻,而後推開門,就這麼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他的傷口給衣服上了色,怪不得他愛穿黑色。
巡崗員來了,他們迅速地包圍了屋子。
良雋來了,他扣押了硼砂。
碩涵來了,他走進屋裡,睥睨著滿身汙漬坐在地上的阿歡。
士兵來來去去,他們把阿歡手裡的刀奪下,他們檢視了阿歡是否有傷口,他們把阿歡雙手反綁,他們說——“這債奴沒有受傷。”
為什麼硼砂不還手,阿歡不知道。
他只是看著硼砂被一群人塞進了車裡,看著良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好像做錯了什麼事,可到底錯在哪裡,他根本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他哭了起來,他覺得到處都是水霧。又或許他沒有哭,只是苦溝的水霧太厚了。
門口到處是坑坑窪窪的水溝,雨水噼噼啪啪地打著屋棚。奇怪了,怎麼雨水打下的噪音,竟和火焰燃燒的聲響那麼像。
糧油區燈光又亮了起來,好像不管苦溝發生了什麼,那燈火都會堅定地刷著夜幕。
火苗交錯,璀璨奪目,而瑰麗的燈火在水溝裡反射,像是滿地的金礦。<101n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