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朗潯剛想下地,腿上傷口又撕裂得疼,他強忍疼痛捂住紗布,卻還是給碩涵看穿。
“我在帶你過來的船上就換了衣服,沒人跟著。”碩涵不管朗潯再說什麼,操起桌上的手槍,轉身出了房間。
不得已,朗潯只能支著自己,勉強夠到窗戶旁,拉開簾子往外看。見著碩涵混進了人群之間,他才稍稍舒口氣。
由於每條街有不同的幫派操刀,管理模式可謂是大相徑庭。有時從一條街砍了人,跑進另一條街就照樣吃喝玩樂誰也拿他沒辦法。每條街就像是不同的世界,從酒水街,奴僕街,掮客街到賭場街,跑工街,槍械街,名字赤裸粗俗,反正沒讀不懂的道理。
他們所處的酒水街沒有路標,但或許是碩涵見著有酒瓶子和旅館,瞎蒙也鑽對了。
酒水街基本是六層建築。一二樓打通做商鋪,樓上則是客棧,臨街擺出來的桌椅板凳多得數不清。一到入夜,霓虹招牌便繽紛璀璨,而夜市鋪子鱗次櫛比,煙燻火烤地好不熱鬧。而到了天亮卻是滿地狼藉,商鋪不到下午不開,即便是開了,也是店裡的員工打掃衛生收拾桌椅,備著晚上買醉的客人來。
碩涵不用出酒水街,畢竟零嘴就在這最多了,再往後的賭場街和奴僕街——賭場街是沒商鋪的,只有一個個黑魆魆茅房似的地下賭場入口,而奴僕街直接拉閘,為防止奴僕逃跑,派有全副武裝的打手看管著。
只要碩涵別沒事找事跑打了個鈎的商鋪去,基本不會有人對他起疑。
當然或許也是朗潯多慮,要是碩涵就不常來渣市,也沒穿著制服,即便去了或許也沒人認出他的身份。
然而朗潯錯了,他之前沒多嘴問問碩涵去渣市的理由,所以也不知道碩涵的調查確實引起渣市各方的警覺。
而打從他們上岸的那刻起,就有人默默尾隨身後。
甚至於,那個人的薄刀已經出鞘了。
碩涵不怎麼來渣市,準確地說他連平民的集市也不去。
多年在外,基本都是吃的壓縮幹糧,以至於他在人群推搡裡排著隊,排到攤位前了,竟一時都不知道要什麼。
“隨便來些。”他說。
“喲,外地人?”老闆問。或許是碩涵的口音也不怎麼苦溝,加上身形魁梧,摸出的還是一袋金幣。在渣市有誰會摸出一袋金幣,這不等於招呼各路匪徒來開葷了。
碩涵答了個標誌性的“嗯”。
於是老闆拿出了鐵鏟,直接幫他把整鍋打包——“不用那麼多,兩人份”——碩涵指了指那個像水盆一樣的鍋,示意他放下,老闆不情不願地給了兩個非常小氣的袋子,但還好,碩涵不怎麼通人性,感覺不到對方的不滿。何況還被人狠推了一下,推他的是幾個孩子,而碩涵立刻抓穩了他的錢袋,而小孩子便一鬨而散。
於是碩涵就這樣推一推挪一挪,好不容易才從人群裡鑽出來。
但當他吸到新鮮空氣的剎那,偶然目光掃過,竟看到人群裡有個瘦高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他立馬定睛細看,可當他細看時,那個男人又像幻覺般消失不見。
雖然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覺,畢竟這裡的人又多又吵,光線繁亂,煙霧繚繞,就算看岔了也正常,但他還是把槍緊了緊,提著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動物的肉,迅速地往回走。
然而越往回走,他越覺著有人跟著他。
他幾次驀地轉身,又幾次閃到牆角,藉著商鋪玻璃反光檢視,卻又什麼都抓不到。
但債奴販子的敏感性還是讓他提高警惕,甚至回到旅社門口時以防萬一,他還直接錯過前門,繞到旅社的後門,在僻靜的角落等了許久,確定沒有人跟來,才從後門的樓梯鑽進。
所以到了屋裡,肉已經涼了。
“你將就一下吧。”他把肉丟給朗潯,自己則喝著從前臺拿的一瓶沒標簽的酒。
朗潯感激不盡,也實在是餓壞了,津津有味地一口肉一口水地吃起來。吃了好一會才想起要問問碩涵,但碩涵表示他不餓。
雖然說是不餓,但還是把朗潯剩下的幾塊肉一掃而光。
接著他拿過濕毛巾遞給朗潯。
朗潯認真地擦手擦嘴擦臉,擦完後好像辦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般,長長地嘆了口氣。
而就是這會,碩涵才想起手下的評價——朗潯長得挺漂亮。
是,或許是有些漂亮。
他幹幹淨淨,眉清目秀,或許是因為太過樸素,身上又毫無脂粉味,才讓人一直忽略他的容貌。不過這難說是不是債奴的手段,畢竟被忽略,才有可能被放走。
“怎、怎麼了,隊長?”留意到碩涵在盯著他,朗潯又緊張起來。他當下可經不起碩涵的折騰,他覺著碩涵一用力能把他掰斷了。
但還好,碩涵拿走了他的毛巾,也收回目光,“沒什麼,你可以休息了。”<101n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