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看向石榴,擔心道:“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不是壞事,伯母別擔心。”石榴便把她在京城鋪子偶遇羅老夫人的事說了出來,只隱去了後頭的參加宴會這些的事,這些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反倒叫人擔心。
“羅老夫人說了,讓您將來若是進京,一定要去她府上找她呢。”
呂氏一聽那位打小帶她的堂姑母竟這有緣的和石榴遇上了,還是因為那對鐲子,也是不禁感慨這事情是還真是玄妙。
“我許久都沒有堂姑母的訊息了,只知道她丈夫死後就帶著兒女們回了族地,只那羅家祖籍到底在何處我也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我又一個人撫養晉兒,沒辦法,一晃也是快二十年沒見過了。”
想起這位姑母,呂氏也是紅了眼眶,“她怎麼樣?身體可硬朗?”
石榴道:“我瞧著她臉色紅潤,身子骨挺好的,說起您她也是眼眶泛紅,直問您好不好呢。”
呂氏輕拭了拭眼角,說起小時候的事來。
她娘在她三歲的時候就病逝了,她爹忙著家中生意,也無暇照顧她,所以常把她放在隔壁堂叔公家,堂姑母只長她十歲,說是姑母,其實跟姐姐也沒什麼兩樣,她帶著她吃帶著她睡,還教她寫字教她刺繡——
八歲那年,堂叔公就為堂姑母應下了一門親事,她那時尚不知道續絃是什麼意思,只知道姑母要嫁的是一個知府老爺,姑母嫁過去就是官夫人了,她雖然很不捨往後見不著堂姑母,但也很為她高興的。
後來她也長大了,才漸漸知道了什麼是續絃,也知道那羅大人比堂姑母大了好多歲呢。
不過她收到了堂姑母的信,信上說她過得很好,再後來,她也嫁了人,也是嫁人之後,她才終於見到了多年不見回來省親的堂姑母,那對鐲子,就是那時送給她的。
那時她見堂姑母一身貴氣,穿戴不俗,也相信了她是真的過得很好。
只是沒兩年,堂叔公堂叔母去世,都沒見堂姑母回來,她才知道,堂姑母丈夫也去世了,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獨自撫養繼子和女兒。
守寡的滋味啊,她可太明白了。
好在,雖然這麼多年未有音訊,但現在她知道了,堂姑母一切都好,女兒嫁進了伯府,繼子也做了官,給她請封了誥命,總算是苦盡甘來啊。
呂氏暗暗擦淚,“叫石榴你笑話了,伯母都快做奶奶的年紀了,還哭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石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給她無聲的安慰,羅老夫人沒細說的故事,她這會兒倒是聽呂氏說全了,原來是這般的情分,雖是因為各種原因,多年未見,但他們彼此掛念著彼此的心倒都是真的,叫人感動。
“等明年若是範晉進京趕考,伯母不如與他同去,羅老夫人也念著想見見你呢。”
呂氏雖然有心,但只道:“他若是真能進京趕考,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如此倒不好跟著他進京,免得使他分了心,我現在就盼著他能博個好出身,風風光光的把你娶進門來,親眼看著他成了親,再生個一子半女的,我這輩子的盼頭,就算是熬出頭了。
至於姑母,知道她一切都好,又知道她就在京城,不拘明年後年,我總是要去見她一見的!”
見她又催喜事,石榴也是忙垂頭,不敢與她對視。
她都不敢想,要是呂氏知道她和範晉假成親,範晉還打算為此矇騙呂氏不能生育往後還有過繼孩子來繼承香火,只怕呂氏能嚇出病來吧?
她心裡慼慼然,又覺得呂氏這般好,哄騙她實在不應該,倒不如就和範晉假戲真做了,她心裡啊,也是動心的不是嗎?
只是又猛然想到前世父母的那些爭爭吵吵,父母扭打在一起,幾乎打得頭破血流,再然後,父親憤怒的摔門而出,再也沒回來過,母親也提著行李決然離開,絲毫不顧她的哭喊和挽留——
那曾經相愛的父母、快樂溫馨的一家三口,彷彿都是她做的一場夢。
夢醒了,留給她的只是和奶奶的相依為命,以及許多個夜深人靜之時縮在角落裡默默舔舐著自己的傷疤——
再相愛的人,最後也能變得如仇人一樣,所以她怕啊。
她動心,可她又怕交出自己的心。
“石榴?石榴?”呂氏連喊了石榴好幾聲,見她都垂著頭沒有回應,忙低頭去瞧,卻見石榴紅著眼眶。
頓時嚇了一跳,“石榴,你這是怎麼了?別嚇伯母啊,是不是伯母什麼話說錯了?你怎麼哭了?”
石榴回神,忙從回憶裡抽離出來,趕緊抬手擦乾淨淚,搖頭笑道:“伯母,我沒事!只是、只是想到嫁人了就要離開爹孃,一時有些傷感。”
聽得原來是這樣,呂氏也不由鬆了口氣,而後伸手摸摸她的頭,柔聲道:“每個要出嫁的姑娘都是這樣的,雖然我爹打小都顧不上我,可我當初出嫁時,也是捨不得離開家呢!
好在咱們兩家離的這麼近,便是你將來嫁過來了,想回孃家,抬腳就能回,只要你想回,隨時都能回,伯母不會介意的。”
石榴點點頭,笑,“伯母真好。”
呂氏溫柔的摸摸她,眼神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