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有一瞬間恍惚,腦海裡冒出許多雜亂的念頭。
光明和黑暗真的是必須對立的嗎?那為什麼兩者的本質那麼相似?
思緒變得混亂了起來,他下意識抬頭看向了狄拉格。
地下城之主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神情都始終那麼平靜,就好像此刻遭受折磨的身體不屬於他的一樣。
艾倫張了張口,想要問些什麼,結果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這下看夠了?”
精靈術士卻是忽然笑了,那隨意的語氣彷彿他們只是在進行尋常的聊天,他說。
“艾倫,無論尤瑞爾對你說了什麼,這都和你沒有沒關系,也不需要在意,我會處理好……這是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他並不想被艾倫發現已經被隱藏許久的秘密,長期的私下處理與完美的偽裝,讓除了給他配藥的妹妹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看穿。
舊傷無非就是鐵定時間被殘留在傷口處的光元素進行反複撕裂侵蝕,他會利用黑暗銘文控制傷勢蔓延,防止味道和血液流出,在穿著附魔的緊身衣,將氣息掩蔽——等他扛到疼痛會影響自身行動的程度後,就單獨找個隱秘的地方,自己將被腐蝕的肉塊挖出來,然後繼續上藥壓制,等待下一次複發期。
狄拉格卻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再次確定了艾倫得到的資訊,他想起了信中的一段話。
[艾倫,我的兄長是一個相當讓人頭疼的型別,看起來彷彿總是什麼的難不倒他,實際上是個任性到誰說也聽不下去的固執份子,對自己也從不會好好珍惜,把自虐當做是一種考驗,理所當然的榨取著自己有利的一切。我可沒辦法說服他,可或許你的話他還能夠聽進去……所以了,稍微請你多辛苦一些,替我好好收拾一下那個不愛惜的討厭兄長吧?]
聯想到這些,他終於能夠完全理解到尤瑞爾當初是以怎樣的心情對自己說出那些話,不久前還寫下這封給予他答案的信。
艾倫感覺心口有些發澀,湧動著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
這只黑暗精靈完全不在乎用各種副作用的草藥,在自己面前永遠都會維持著迎刃有餘的姿態,將不想被他知道的一切全部掩埋。
當瞭解到事實有了第一個缺口後,那麼許多曾經一閃而過的疑惑也同時都有了解答。
為什麼精靈術士總會在一段時間消失兩天,然後若無其事的回來,又會在特殊的場合會避免使用魔法,改為使用刺客的技能……
明明直覺告訴過他那麼多可疑的提醒,他卻總是會被對方輕易的忽悠過去而放棄追問。
艾倫越是回想,就越感到一種挫敗,還有無法抑制的自責。
“我……”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感到抱歉。”
“艾倫,當初我們是敵人。”狄拉格輕笑,冰藍色眼睛抬起來,略微帶一點嘲諷。“你最好別說這種會讓我發笑的話了。”
“不是的。”明白對方誤會了,黑發青年沉重搖搖頭。“當初我傷到你,並不後悔,因為你差點殺了阿瑟。”
敵我立場就是如此。
哪怕是艾倫當時也身受重傷,他亦是沒有任何怨言。
“可我覺得難過……甚至內疚,是因為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你是以這樣的狀態和我一同並肩作戰了那麼久……”
他簡直不願意回想,每次狄拉格複發時獨自消失去處理時候是怎樣的煎熬。
艾倫認為自己非常失職並抱有歉意的地方,是他身為隊長,卻沒有及時發現來自同伴們的異常。
精靈術士選擇成為自己的同伴,那就是將信任交付給他,而他對狄拉格的關心卻遠遠不夠。
澄清的金眸有些黯然,艾倫無法說服自己理所當然的接受,哪怕是對方故意隱瞞,而自己卻能心安理得的事實,
“哎。”狄拉格故意誇張的嘆了口氣,他伸手勾起了艾倫的下巴,湊在他耳邊輕聲低語。“我就是不願意看見你胡思亂想,才覺得這種事情沒必要被你知道。”
他都瞞住了這麼久,要不是被親妹妹的背刺給賣了,艾倫根本不會有機會知道,也不會流露出這樣……讓他不想看到的表情。
精靈術士不希望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這樣消極的情緒,那不適合。
黑發青年的目光裡依舊帶著一絲清晰可見地內疚,沒有說話。
那眼神似乎想要看到狄拉格的心裡,一層層去戳破他本能生存的偽裝。
被所戀慕之人在意和關懷的感覺,讓狄拉格體會到一絲柔軟,他不打算讓對方繼續沉寂在這種情緒中。
他自然知道該怎麼才能解除眼前發生的處境,畢竟他對小家夥的性格太過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