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士的嘴唇動了動,下意識想要喊母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不可以,至少在他們有能力將對方帶走之前,絕對不能喊。
家族言靈的力量自己不是沒見識過,那種惡毒的刑罰根本不該存在與世界上,卻偏偏為了控制他們而被種下。
從四歲那年,他和兄長被神殿帶走了,他們就已經是賣出去的物品,也是家族可利用的棋子。
如果他現在要表明態度的話,不但會遭受言靈的襲擊,也只會讓對方的立場變得更加艱難,他絕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讓母親和兄長都陷入麻煩中。
阿諾德深吸一口氣,用著極為尊敬的語氣喊道。“……夫人。”
母親。
“果然……還是無法在叫我母親了麼?”似乎聽到這意料中的回答,女人有些痛苦地閉上眼,那是一個來自母親的無能為力的悲傷,她說。“是我的無能……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
“絕不會是您的問題,夫人!”阿諾德斬釘截鐵地回答。“您很好,一直都很好。”像是怕這樣的話還不夠分量,他又補充道。“在我心裡,您是最好的,最好的……我只承認您是我的……這裡唯一的留戀。”
他的母親。
“當然,你和萊利斯也是我在世界上的僅有的寶物。”女人說。
溫婭·格裡芬,她不僅在格裡芬家族裡名聲顯赫,在大陸上更一直被譽為傳奇的人物。
她有著格裡芬家族最純粹的直系血脈,在這個以男性為主的騎士家族裡,她亦是唯一以實力和才能在其中佔據了重要地位的首席女騎士。
她的丈夫是來自人類四大國度——塞西爾王國的一名皇子,兩人的結合是情投意合,對方也願意跟隨她一同來格裡芬家族定居,哪怕是以人質的身份。
沒有意外的話,兩者原本能夠美滿的走完一生,但對方在溫婭懷孕的時候,塞西爾王國的王位爭奪戰開始了。
哪怕他自幼的體質羸弱又從無野心,可還是在王兄們的鬥爭不幸被牽連,導致英年早逝,留下了誓要為他報仇的女騎士。
那時候她丈夫的身份也十分微妙,如果她生下孩子,不但會被卷進王室的陰謀,也對自身的地位有一定——她的孩子也擁有繼承權,自然會是那些皇子的眼中釘。
家族的掌權者們都在勸她打掉孩子,以她的美貌身份實力,完全可以重新嫁過更有地位的候選者,為家族增加助力。
溫婭拒絕了。
她排除萬難以一己之力也堅持要生下雙胞胎,並打算獨自將孩子撫養長大,以她的身份與能力,護著自己兩個孩子平安無憂不是問題。
可她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竟會是持黑者。
在格裡芬家族魔力是罪惡的,黑色更是不潔,持黑者的出現簡直就像是讓整個家族蒙受了恥辱。
哪怕這種事情在她眼裡是無比的荒謬。
大兒子則在滿月時被測出是天生的鬥氣體,不但自身的資質無可挑剔,還同時完美繼承了格裡芬家族和塞西爾王族純正的血脈天賦。
同時,她的噩夢也開始了。
懷孕期間被架空的權利和身體的虛弱讓她無法阻止在小兒子斷奶後被強行抱走,美曰其名是隔離‘攜帶黑暗的汙穢之子’,避免感染到前途無暇的大兒子。
她當時狠狠用長劍在手腕劃下一道傷口,以血宣誓,如果小兒子有任何的差錯,自己將會不顧一切的進行報複。
家族顧慮著她那言出必行的性格和身份價值,以及萊利斯不可估量的未來,他們才沒有對還是嬰兒時期的阿諾德下手,只是單獨將他隔離在一個院子裡,派了一名奶媽負責不讓他餓死,平時哭鬧也不管。
好不容易等到阿諾德一歲了,溫婭也恢複了戰鬥力,她不斷利用自己的手中的許可權和爭取幫助,才勉強獲得了探望小兒子的機會。
而她又以雙生子之間或許存在特殊能力的理由,藉故把萊利斯帶到身邊,讓他從小就知道自己還有個需要保護的弟弟。
或許是天資卓越,雙生子從小就很早慧,比同齡人更早開了心智。
兩歲的萊利斯就已經會跟在母親身後,主動去照顧被關在房間裡的弟弟,奶聲奶氣對他說,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會保護你。
那時候阿諾德還不會說話……不,後來溫婭才發現,他是不敢說,哪怕他發出的哭聲稍微大一些,就會面臨捱打和咒罵,這讓他習慣性做一個沉默的孩子,避免身體遭受更多的疼痛。
隨著小兒子的漸漸長大,阿諾德三歲時候,他的身上就不斷出現傷口,可平時又被家族的人用藥物遮掩,根本發現不了。
還是萊利斯一直強調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他執意要母親去檢查弟弟,溫婭才有所發現。
那時候雙生子之間的心靈感應才剛剛被啟用,他無法確定那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弟弟很疼。
當她看到自己的小兒子瘦年幼的身軀布滿了那連成年人都會觸目驚心、新舊交錯的傷痕,她當時就有種無法呼吸的痛苦,抱著他失聲痛哭。
萊利斯不發一語,握著小小的拳頭,無人察覺他當時的眼中有多麼的冰冷。
看到自己的母親第一次哭泣,阿諾德害怕的不得了,以為又是自己的錯誤,他抱著母親不斷道著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重複的說自己是不幹淨的孩子,是汙穢的賤種,請不要生氣,懲罰我就好,我會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