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昕?你不是走了嗎?”
宋母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扼制喉嚨,生鏽的腦袋轉了好幾圈,才回過神來宋昕在問什麼。
“你當然是我親生的,你聽什麼人胡說八道了?”宋母尷尬地笑容掩蓋不住她的心虛,她用刀子把蘋果弄成兩半,將大的一半遞給了宋昕,“你跟恩恩,都是我的孩子。”
宋昕沒接。
“我查過了,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也別想著騙我。”
宋昕在顧銘身邊一年耳濡目染,習得的壓迫感唬住小市民的宋母足夠了。
宋母臉色一變。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宋昕。
那個曾經唯唯諾諾、被她呵斥也不敢多言的孩子,如今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像堵生鏽卻鋒利的鐵牆。
“你不說,我讓溫宸停了對宋恩的救助,以後,我一分錢也不會給。”
“既然你不在乎我,那我也不要在乎你們。”
“我就給你30秒,說清楚,否則,你視如珍寶的宋恩,就死在你手上。”
宋母的手一抖,刀子在掌心劃出一道口子,鮮血順著手指淌下來,她卻彷彿沒有察覺。
腦海裡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個傍晚。
那天,魚攤前腥味四溢,她正低頭殺魚,前方傳來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脆響。
她一抬頭,看到女人站在攤前——穿著一身名牌,妝容精緻,手上戴著金光閃閃的戒指,身後停著一輛嶄新的豪車。
女人眉眼冷豔,抬手攏了攏風中微亂的發絲,直截了當地問她:“我兒子呢?”
宋昕那時正在攤位後面洗菜,瘦小的身影藏在水汽與嘈雜後。
那女人,是她的同鄉。
年輕時模樣水靈,早早攀上一個有錢的主兒,不久就懷了孕。可好景不長,被正室發現後連人帶胎被趕了出來。
女人硬是咬牙把孩子生了下來,原想著還能憑孩子回頭再爭一席之地,誰知男人轉眼就換了新歡。
無路可走,她只得往夜場混口飯吃,孩子拖著不方便,於是找到宋母,說幫忙照顧一段時間,還給了三千塊。
最初是同鄉的情面。
可日子一長,那點情面早在數不清的柴米油鹽、孩子半夜的啼哭中磨得一幹二淨。
憑什麼她窩在破棚子裡摸魚剖蝦,那女人卻穿著高跟鞋、開著車、保養得像城裡的太太?
宋恩還要讀書,她也需要一個幫手。
嫉妒、疲憊、憋屈與恨意,混雜著日複一日的勞苦,一點點壓垮了她原本就脆弱的良心。
她記得那天自己看都沒看那個女人,只低著頭繼續砍魚,語氣冰冷地說:“死了。”
“發燒,高燒,沒錢看。”
“當年和你要錢你不給,我也沒辦法。”
女人崩潰地捂住臉,哭著轉身離開。
宋母卻沒有動,魚血濺在圍裙上,她照舊一刀一刀地剖著魚肚。
現在,宋昕站在她面前。
那張臉,與記憶中的女人越來越重合。
腥臭的魚攤彷彿重現眼前,她又站在生活的拷問下,面對著同一個選擇。
謊言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