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安悶著一口氣，聲音也又冷又硬：“捱打的是我，你在哭什麼？”
他氣勢看起來看著很嚇人，一開口盛阮便又有些被他嚇到了，方才還掛在眼睫上的一滴眼淚應聲而落，在衛生間燈光和鏡面的折射下像是破碎的一顆鑽。
顧淮安心底最後的一點火氣也熄滅得徹徹底底。
盛阮眼眶微紅，臉上沾著淚痕，眼睛濕濕的，鼻尖上也紅紅的，漂亮的嘴唇上又紅又腫，細細一看，就連下巴上也落著幾個淺淺的指印子。
看起來狀況的確不算好。
顧淮安霎時間便有些心虛了，全然忘卻了自己也才剛剛被打了一巴掌。
他心底開始反省自己剛才的做法，好像的確是太過分了一些，即便是他想看看盛阮嘴唇上的痕跡究竟是不是被親的，是被怎麼親出來的，也不應該就這樣粗魯地掐著人家下巴。
“喂，盛阮，你別哭了……”
顧淮安的確不擅長安慰人，這樣幹巴巴的一句話，盡管是放柔了些姿態，從他嘴裡說出來也顯得說得生硬。
他話一出口，眼前的小漂亮眼淚掉得彷彿更多了，一顆接一顆的，像是流不盡的一眼泉似的。
顧淮安見他這模樣，又驀然想起來，他上一次見到盛阮的時候，也是將人惹哭了，當時也是像現在一樣，小美人輕聲細氣哭得委委屈屈，他便就毫無辦法了。
顧淮安疑心這小漂亮是不是水做的，否則怎麼會這麼能哭。
他又有些手癢，想要掐一掐這張白裡透紅的小臉，看能不能掐出水來，卻又怕惹得盛阮哭得更厲害了。
但哪裡需要真的動手來掐，顧淮安垂著眼忍不住盯著盛阮看了又看，這人臉上身上都嫩生生的，白得發光，一雙大眼睛源源不斷地滾落淚珠子。
即便不是水做的，恐怕也是一摸一把水。
真是他天生的剋星。
盛阮其實已經不疼了，他只是剛才被顧淮安嚇到了，才會忍不住流眼淚，這人先對他動手動腳，又緊接著逞兇瞪著眼睛嚇他，盛阮才忍不住流了眼淚，誰知道這淚腺一開，便剎不住車了。
他其實早已經不想再哭了，但一下子沒流幹的眼淚卻收不回來，只能接著往下淌。
“是我錯了。”
盛阮正悶悶地垂著淚睫吸鼻子，卻驟然聽到身前傳來低低地一聲道歉，聲音不大，也沒什麼底氣似的，說得有些含糊。
他懷疑自己幻聽了，遲疑地歪著腦袋抬眼看向顧淮安。
顧淮安雙手拽拽地插著兜，臉上有點紅，他抬著下巴，偏頭看向旁邊，眼神不自然地亂飄。
盛阮下了結論，方才果然是他聽錯了，這人只會欺負人，才不會給他道歉。
但他情緒一下子被打斷，眼睛竟也停住了。
顧淮安等了片刻，身旁的小漂亮竟沒有絲毫反應。
他忍不住又將視線移回到盛阮身上。
見身前的人正眼神渙散，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顧淮安心底一下又開始不滿起來，他將手從兜裡伸出來，抱著臂，提醒盛阮：“我剛才在跟你道歉。”
“啊？”
盛阮剛才一下哭得太狠，腦子有點發蒙，乍一下沒反應過來，腦子裡轉了一下，才意識到顧淮安剛才說的是什麼。
他剛才道歉了？
盛阮默然一瞬，才弱弱地開口，他手掌貼在牆壁上，還隱隱有點痛感，顧淮安的臉是鐵做的嗎，怎麼打起來竟讓他的手痛了這麼久。
盛阮靠著牆壁，小步小步地往外挪了一點點：“那……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只是盛阮這點小動作哪裡逃得過居高臨下的顧淮安的眼睛，他心底悶悶的，好歹他和盛阮之間也是肌膚相親摟過抱過的關系，他還給盛阮上過藥，怎麼現在這人就願意讓其他人親成這樣亂七八糟的，卻連跟他顧淮安待在一片空間裡都避之不及。
顧淮安深吸了一口氣，質問道：“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他話還沒說完，餘光中便瞥到似乎有人進來了洗手間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