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感覺精神了許多,也許是心中的一樁大事了結,整個人也鬆快了不少。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氣味。
她不敢轉頭,就這麼等了幾息,卻不見有人上前,心中小小的期許被壓了下去。
她微微轉頭,房間內只有春桃守著,聽見她的動靜,忙放下手裡的物件,大跨步奔到床邊。
見她要起身,忙小心將她扶起,待人靠穩後,又忙去倒了一盞溫熱的茶湯讓安樂潤一潤嗓。
此時夏荷輕輕推門而入,她端著湯藥,踏入屋內,看到安樂靠坐在床頭,眼睛一亮,臉上一陣欣喜,似乎怕安樂受風寒,趕緊回身將門關好。
安樂急切抬頭,透過緩緩收緊的門縫望向外頭,搜尋著什麼,少許便收回了目光,臉色沉靜地盯著被子上的刺繡,不發一言。
夏荷和春桃對了個眼色,她將湯藥小心吹涼,伺候安樂用下,斟酌了片刻後,還是下定決心開了口。
“啟稟公主,那掌櫃的說,送您來的那位戴面具的公子,正是在他店裡遺落耳飾的人。”夏荷邊說邊小心地觀察安樂的表情。
安樂似乎在聽又似乎沒在聽,並未對夏荷的話做出反應,她面無表情地端起藥碗,彷彿沒有味覺一般,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用帕子輕輕拭了拭嘴角,問道,“什麼時辰了?”
“戌時了”春桃不解道。
夏荷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藥碗,退到了一邊。
安樂臉上恢複了少許血色,精神氣也比白日裡更足了一些,她靠在床上靜靜地待了片刻,便起身下床了,仍由春桃伺候更衣。
夏荷還打算去準備些吃食,忙碌了一天又沒怎麼用膳,想必胃裡已然空空如也了。
卻被安樂叫住了,“不必了,吩咐下去將府內的一應喪儀撤了吧,備一輛馬車,本宮要馬上出府。”
“是!”
她以為一覺醒來,方才那真切被自己擁住的人,會守在床邊等自己醒來,不曾想,竟是一場空。
她說不上是什麼情緒,只覺得心裡很是煩悶,就連以往總會覺得苦澀的湯藥也沒了滋味。
馬車在鋪滿青石板的大街上前進。
以往毫無所覺,今日卻覺得異常顛簸,像是要將她的煩心事通通甩出去,晃得頭昏,更晃得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很是難受。
突然車子被叫停,只聽得車廂中一陣幹嘔,而後是漱口的聲音,在之後便看到春桃將一個痰盂端了出來,下車跟在車駕旁,對車夫道,“走吧,慢一些。”
安樂半倚在車廂上,臉上看不真切表情,周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寒意。
疲憊和委屈頃刻間裹挾著她所有情緒,可她知道眼下還不是鬆懈的時候。
馬車緩緩駛入夜色。
而夜幕中,城內一處黝黑的街角,有一人身著夜行衣,正飛簷走壁,極快地靠近離西城門附近的碼頭。
此人正是沈俱懷。
她半邊身子隱在屋簷後,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黑夜中依舊炯炯有神,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碼頭和周圍的一切動靜。
此處正是她初次入城走的水路,眼下城門依然緊閉,想要出城只能走水路。
待巡邏的官兵漸漸遠去,她輕聲跳下屋簷,警惕地巡視四周,而後悄無聲息地靠近河岸,將臉上的面巾扯去,深吸一口氣,緩緩潛入水中。
憑著記憶中的路線,像城外游去。
她必須在城門口附近換氣,而後潛入水底,穿過柵欄才能順利出城。
這路線並不複雜,唯一考驗的就是水性,準確來說是憋氣的功力。
她雖然沒有那麼好的水性,但只要能在城門口換氣,出城門沒什麼問題。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應該漆黑的河岸,竟漸漸亮起了火把,將整個夜幕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