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著幾排座位，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張側臉。
那個男人坐在那裡，風輕雲淡。他和我之間不過隔著一個過道、四五排座位，卻好像隔著千山萬水。
紅絲絨靠背襯著他的面色更加蒼白，他眉目沉靜，彷彿身邊的新婚太太將牌子一舉再舉，跟他並無太多關係。
我定定地看著他，長久到眼睛都變得又酸又澀，緩緩湧出淚水。
“看什麼呢？”
顧同澤懶洋洋地舉了舉手，追加一次報價。
許遠的下巴微微動了動，似乎要看過來。我忙攬起顧同澤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頭，將自己遮掩起來。眼睫擦過他的西服袖子，細膩的羊毛料子很快地吸走淚水。
顧同澤舉了幾次牌子，覺得繁瑣，最後乾脆報出了一個數字。周圍的人一片譁然，想來是因為出價太高了，有些離譜。
拍賣師一臉驚喜，又故作鎮定地重複了幾次價格，見那競爭者偃旗息鼓，忙不迭地落槌。
我不知道怎麼撐完整個拍賣會的，腦海中浮現出和許遠的種種過往，像放電影一般過了個遍兒。不知怎麼地，我只覺得心裡憋屈得難受，那麼多的日子，那麼多的感情，說沒就沒了。
這不是失戀，這是一次雪崩，一次龍捲風過境，一次強震。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旁的華服客人，一面道著抱歉，走了出去。推開那厚重的木門，來到寬闊的走廊，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才覺得那種被揪緊了喉嚨的窒息感消退了一些。
我躲進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洗臉。鎦金的鏡子裡，我的雙眼紅腫，那雙眼睛好像失去了神采，疲憊又陌生。
盯著鏡子看了一會，想到明天就要回到公司，應付那一大攤子人和事，突然發覺眼下這種傷感真是如同兒戲。
整理好自己，發覺拍賣會已經結束。
顧同澤那高大筆挺的身影在一眾散場的人群中非常醒目，幾個財經記者模樣的人正圍著他，其中還有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背影窈窕。
“我跟顧先生有要事要談，請你們給我們點空間，ok？”
走過去的時候，正聽到她想法子驅散那些記者。
這聲音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定了定神，撩了撩劉海，走過去挽住顧同澤的手臂，“親愛的，等久了吧。”
我甜甜一笑，做了個小鳥依人的樣子，依在他身旁，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來人。
凌小西身穿一身黑色的禮服，扣著一款銀色的手拿包，無名指上巨大的鑽石戒指熠熠閃光。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朝我點了點頭，待看清我的臉，銳利的大眼睛圓了一圓，臉上便掛上了層冷霜。
“親愛的，這位小姐想讓我們把這套首飾讓給她，正好你來了……”
顧同澤有些為難地笑了笑，對凌小西說：“君子不奪人之美。可是這套明代寶石頭面，是我太太中意的。你們兩位都同樣有眼光，也許可以打個商量。”
他垂眸朝我笑了笑，眼睛裡閃著一絲微光。我只覺得他話裡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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