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猛地向下一磕，我從椅子上醒來。
房間的窗簾沒有拉，路燈的光線透過來，照進屋內，任霆的眼睛亮晶晶的，正一動不動地望著我。
我的手還死死地攥著他的，此時已經有些麻木，想必他也不太好受。
“需要吃點東西嗎？”我動了動手指，想把手指從他手裡抽出。
任霆卻沒有動彈。
“其實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是任家親生的孩子。”
他講話的聲音很輕，在我聽來卻彷彿一道小小的悶雷落在心上。
藉著夜色的掩蓋，他開始講述。
“我從小就對生物感興趣，小學的時候買了一臺電子顯微鏡，沒事的時候就觀察水滴、灰塵、昆蟲、草葉。反正手邊能搞到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會放在鏡片下看一看。”
他劉海被汗浸溼，貼在額頭上，我抬手幫他掠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他的頭髮。
“有一陣子我對研究血液很感興趣，曾經還刺破手指觀察那些紅色細胞。後來，握買來試紙測試了自己的血型，o型，和老任的一樣。本來一切正常，直到一次我無意中知道了母親的血型——ab型。他們兩個無論如何都不會生出o型血的孩子。”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猜他是被這個秘密折磨太久了，所以想朝人傾訴一番。難怪那天他被任雷在年會上公然示眾，卻表現得非常冷靜。好像早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知道了這個訊息，我只覺得自己如履薄冰。我曾猜測過是自己是不是在醫院的時候搞錯的，後來向母親打聽。她的神情總是那麼不自然，便隱隱猜到她也許是知情的。任家家大業大，並不曾在吃穿住用上虧欠於我。而且母親最初肯定也是打算把這個秘密保守下去，直到老任開始重新思考繼承人的事情。”
“你現在還覺得，我應該拿回屬於自己的那份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從血緣上來說你沒有，但是從感情上、從能力上，任家的產業應該有你一份。”
“呵，”他笑了，緩緩起身坐在床沿上，“你應該說我沒有繼承權，讓我全力以赴來幫你，那樣你便會給我在‘基石’留個位置。”
他並不似在開玩笑，青色的燈光映入眼簾，被深沉的眼眸吞噬。
“切，我就是那麼較真，即便是有利於我，也不能昧著良心。我昧著良心做事情會覺得彆扭，然後一定會失敗。”
“噗嗤，”他笑了起來，“真是個傻妞。”
他伸手在我頭上揉了揉，“你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我母親是為了跟你母親抗衡，才從不知道哪個人販子手裡把我收買來的。我有時會想，是不是因為我，才害得你成了孤兒？如果你窮困潦倒，不看大用，我規規矩矩地輔佐任雷，是不是就能在任家平安地呆上一輩子，享受父母天倫？”
“對不起，”不知為何，我的道歉脫口而出。想到那時他不餘遺力地保護我，一直護送我回到任家，把自己推入了這麼個境地，我就覺得自己的出現也許真是個錯誤。
“瞎說什麼呢！”他突然笑了，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一種飛揚恣肆的笑，“其實是我一直鳩佔鵲巢，霸佔了屬於你的20多年時光。現在，我們應該共同努力，讓一切都回到原位，對嗎？這種爭奪也許非常慘烈，也許會令你做一些違心的事，你願意嗎？別忘了，可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是為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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