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澤嘆了口氣，拿手輕輕揉揉我的腦袋。
“秦雨，有時候我就忍不住琢磨，這世界真的是百樣米養百樣人，像我這種脾氣惡劣的中年大叔，怎麼偏偏中意你這種一味忍讓、一味討好別人的小姑娘呢。有時覺得你傻得氣人，有時又覺得你特別惹人憐愛，自從認識你後，我便時常遊走在這樣的兩端，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一味討好、一味忍讓嗎？彷彿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回想一下過往的很多事情，自己也確實是這樣的行事作風。
“只有這樣在人群中才能有安全感呀。”我苦笑道。
顧同澤抬頭看著我，眼睛中透出說不分明的複雜情緒。
“那麼，你現在是因為很有安全感才願意留在這裡嗎？”他笑著問，“然後呢，等我這些斷掉的骨頭一接上就離開？”
我愣了一愣。
求婚什麼的，那麼唐突不真實，所以也沒當真。彷彿灰姑娘的故事，一過了十二點就要恢復原樣。而我自己，好像一直在等著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顧同澤，我不覺得你缺少結婚物件啊。”我苦笑道。
“聽著，”他用力攥緊我的手，讓我直視他的眼睛：“我並不是因為需要照顧了才想起你。你發給我的每一條簡訊我都看了，但是我沒法子回覆。或者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那時我剛剛回來，情緒特別糟糕。我承認不是特別擅長處理感情問題，更糾結的是，我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出於哪種動機來接近你——是卑鄙地為了擺脫孤獨而拼命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還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是前者，我寧願就此冷淡你，跟你斷了聯絡。”
“所以，你是認真的，是嗎？”
“我明白你們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對愛情抱有很多的浪漫幻想。我比你大許多，還有過一段婚姻，很多你們這個年齡做起來很浪漫的事情，在我是真的做不到……”
一天一束鮮花嗎？在電影院的巨幕前求婚？還是在窗下彈一夜的吉他……
我想起了一次深夜在學校宿舍目睹的一次表白。鮮花、燭光，“某某某！……”幫襯的男生站成一排齊聲大喊某個女生的名字。“……我愛你！”告白的男生一出口，聲勢卻頓時矮了下去。同宿舍女生趴在窗邊，幽幽地說，“我真想給他送個擴音喇叭。”
雖然這些方式莽勇而又浮誇，可是，人總是有點粉色期待的，不是嗎？
對眼前這個男人，從最初相遇開始，我就被他的正直和紳士所吸引，也明白被他求婚這種事真的是比中鉅額彩票的機會還要低。所以，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我轉頭，避開他探尋的目光。對面牆上掛著一面銀色邊框的鏡子，鏡子中人尖尖的下巴，單薄的身板、柔細的長髮，只有一對小鹿一樣的眼睛堪堪可看。
你，何德何能？你，憑什麼？……
顧同澤看到我的迷茫，眼底泛出淡淡的失望。
他咬咬牙，好像要給自己追加賭注一般，又像是要試著確認什麼，輕輕地將手撫上了我的臉，讓我面對他。
那雙眼睛裡彷彿蓄著海眼，令人無端沉淪。乾燥而纖長的手指順著我的右頰而上，將一綹碎髮別在耳朵後，順勢向後滑去，插入髮間，穩穩地握住我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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