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俞家的幫襯,事業逐漸開始起色的奚洪林自然不會忘了留守在老家農村的大哥奚洪錦,本想把大哥也接到城裡過好日子,可奚洪錦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娶了大戶人家的女兒,為了不拖累弟弟,也就沒答應去城裡,最後在奚洪林的一再堅持之下,才帶走了當時只有四歲的小兒子奚墨白,而當時已經十多歲的奚硯青卻因為長子長孫的緣故被奚洪錦就在了身邊。
原本這只是兄弟之間的感恩與回饋,結果卻在冥冥之中改寫了另一對兄弟的人生軌跡。
奚洪林對於這個侄子視如己出,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奚墨白也深受叔叔的影響,在文史方面造詣頗深,如今是天海市博物館的副館長兼研究員。
奚硯青當然也想跟著叔叔一起去城裡見大世面,結果卻被父親強行留在了村子裡,也不難想象他這一切對於一個當時只有十幾歲的孩子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與憤懣。
奚洪錦臨死之前拉著奚洪林的手,說他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只有他這個大兒子,後悔當年沒讓他也跟著奚洪林一起去城裡,如今為時已晚,還希望奚洪林多多幫襯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就算再怎麼不濟,好歹也是他們老奚家的香火血脈,奚洪林也答應每年都會給奚硯青一筆錢,保證他在村子裡能把日子過得富足無憂。
因為有了這筆錢,奚硯青便開始遊手好閑起來,在他眼裡這筆錢就是整個奚家欠他的,更是奚洪林欠他的,所以他要的理所當然,花得問心無愧。
“升米恩,鬥米仇啊……”,向潯幽幽的說了這麼一句。
張天碩忿忿道:“原本我姥爺也都認了,就當是還他大哥當年供他讀書上學的恩情,可誰能想到那家人現在越來越變本加厲,一張嘴就是幾百萬。”
向潯默默思量了片刻,猜測道:“算算年紀,應該是你大表舅家裡的孩子要結婚了?”
“你真神了啊!”,張天碩瞪大了眼睛。
向潯很平靜的說道:“婚喪嫁娶生老病死,人這一輩子無非就這麼幾件大事。”
張天碩這會兒也沒了顧忌,直接吐槽道:“那一家子吸血鬼,這次不光讓我姥爺出他兒子結婚的各種費用和彩禮,又要在城裡買一套將近兩百平的大三居,還要一次性全款付清帶裝修傢俱,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大概是梁靜茹吧……”,向潯可以半開玩笑的岔開話題。
張天碩頓了頓,原本愈發升騰的怒火也因為這一句而剎住了車,轉而化身委屈寶寶上線,繼續說道:“我大舅家的那個兒子什麼也不是,工作還都是我姥爺幫忙安排的,然後又看中了體制了哪個小領導家的女兒,打著我姥爺的名義去追人家,我姥爺連人都沒見過呢,這就又要張羅結婚了……”
向潯道:“幾百萬倒也不是個小數目,可談錢就談錢,怎麼還能動起手了呢?”
張天碩好不容易按耐下去的火一下子又拱了起來,“誰都知道幾百萬不是個小數目,可我大舅一張嘴就要,根本不講道理!”
“然後……你一氣之下就動手了?”,向潯雖然對張天碩瞭解不深,但也不相信他會是這麼沖動的人,但面對吸血鬼家人也確實容易上頭,不過以奚洪林的身家,即便幾百萬不是個小數目,也不至於拿不出來,這當中一定有另外的緣故,向潯心中隱隱有種預感,一切似乎又要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了。
張天碩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額角,“那倒不至於,關鍵我大舅的話說得太難聽了,見我姥爺不肯出錢,就陰陽怪氣的說我姥爺當年不也是靠著俞家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兒子可是奚家一脈單傳的獨苗,如今有這麼好的姻緣,我姥爺這個當叔公的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這話太過分了!”,向潯猛地一拍桌子,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可向潯卻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到底是長輩的事,做晚輩的怎麼樣都不能隨便議論,但也是你姥爺之前縱容過多,讓你大表舅一家都覺得理所當然了。”
“對對,就是理所當然,我當時氣急了就上去說了幾句,我大舅說我一個外姓人管不了他們奚家的事,然後又說我媽……”張天碩剛剛還義憤填膺的樣子戛然而止,顯然是觸碰到了某些隱晦的心事。
向潯這時悄然握住了張天碩的手,安慰道:“你做的對,不管是誰家的事,你姥爺的年紀身份擺在那裡,哪怕是自己家的人也不能這麼說話,倒是你這個傷口……”
“被我大舅用茶杯砸的,不過沒關系,姥姥都給我處理好了,也多虧我流了點血,我大舅一家直接走了,要不然還不知道要鬧多久。”,張天碩又委屈成了軟軟一團,就差依偎在向潯懷裡求貼貼了。
向潯揉了揉張天碩的臉,既寵溺又贊許的說了一句,“所以你做了件很厲害的事啊。”
張天碩真的有被向潯這一句話鼓勵到,原本還暗淡的眼神竟莫名多了一絲光彩。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或者說得更準確一些,是向潯很認真的在聽,而張天碩也確實需要一個這樣傾訴的機會,面對著他完全不需要設防的那個人。
中途張天碩的媽媽打電話過了,有詢問情況,有關心孩子,但話裡話外都帶著些點到為止的疏離。
店內的燈光溫暖而柔和,映照著張天碩結束通話電話後的些許尷尬,刻意別開了眼神,抓起桌上已經快要冷掉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窗外熱鬧依舊,來來往往的行人沉浸在節日的氛圍裡,穿梭成跳躍的音符,一窗之隔的咖啡店裡,濃鬱的香氣裹挾著舒緩的背景音樂營造出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世界,卻也終究沉淪一句‘過去心不可得’,但向潯卻福至心靈,冥冥之中又重新鎖定了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