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煦陽道：“所以……你最後妥協了？”
“很看不起我吧，我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向潯仰頭望向夜空，只覺得今晚連星辰都格外暗淡，只有一輪孤月掩映在重重疊疊的雲層裡，恰如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一個沒有任何根基背景的孤兒想要在大城市站穩腳跟，光憑努力是沒用的，總要犧牲點什麼作為交換，痛定思痛之後的向潯為了能體面的活下去，大學畢業沒有任何懸唸的進到了嘉熙藝投，靠著自己的能力和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最後也做到了古董文玩部副主管的位置。
“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向潯頗有些感慨的說道：“有了這兩年的工作經歷之後，我就想換一家公司，畢竟只要我還留在嘉熙藝投就永遠都擺脫不掉這層身份，可江清衍不同意，他說如今成立分公司在即，這個總經理由誰出任事關重大，他要是能拿到這個職位，以後在總公司的話語權自然也會大大提升。”
明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交易，偏偏身在局中的兩個人又都餘情未了，自取其咎般落得如今這種結局也算是合情合理。
方煦陽問道：“江清衍就沒說過等他做上了分公司總經理以後再把你調過去？”
向潯坦誠道：“何止是調過去啊，他還答應給我5的公司股份，不低於原本副主管的職位，80萬的基礎年薪……”
方煦陽冷笑了一聲，“也不少了。”
向潯道：“是不少，但除了股份，其他的我都沒要，我不想再跟江清衍糾纏不清了，最後幫他這次，就當是給我倆曾經的感情一個交代，事成之後，我跟他再沒有任何關系。”
方煦陽反問道：“所以你這些年犧牲掉的……就只換了那麼點公司股份？”
“要不然呢？”，向潯無奈的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比不得你，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對我來說在想要活得好之前首先要能活下去，我也不是不想跟江清衍徹底一刀兩斷，這5的股份就算是個保障，至少等我不想再……再委曲求全了，還能維持現如今的生活水平。”
方煦陽欲言又止，兩個人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讓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向潯，甚至那句“我可以養你啊”都已經在嘴邊轉了好幾個圈了，依然說不出口。他又有什麼資格養著向潯呢，就像向潯剛剛說的，自己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切都不要他努力，與向潯比起來，他所長的也不過是更好命而已。
向潯不知道方煦陽在想些什麼，但今天牌桌上靳萱萱的反應足以說明草木知畫廊也有意與嘉熙藝投達成合作，方啟明也很滿意方煦陽這幾個月以來方煦陽的變化，按照這般局面，跟方煦陽之間的關繫到底為止也似乎也不失為一個很好選擇，向潯肯把自己的全部經歷告訴方煦陽也是做好了這個準備。
“現在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麼人了……”，向潯故作釋然的笑了笑，“像我這麼個髒東西肯定是配不上……嗚……”
方煦陽伸手捂住了向潯的嘴，“說什麼配不上，我在國外讀書那會兒也浪得很，所以……咱們半斤八兩吧。”
“那不一樣……就是……”，向潯試圖解釋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卻又難以啟齒。
方煦陽一本正經的說道：“烏鴉就別嫌豬黑了，反正我這個男朋友不也是演的嗎？除非你現在不想用我了，但我想你對前男友都能這麼拼盡全力，對我總得有點契約精神吧。”
向面對方煦陽突如其來的真誠，讓向潯本就心緒難平之餘又平添了一份愧疚。
“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向潯刻意迴避著方煦陽的目光。
方煦陽握住向潯的手，溫柔又堅定的說道：“但我現在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向潯想把方煦陽的手甩開，可試了幾次方煦陽卻越握越緊。
方煦陽順勢把向潯攬進懷裡，“不就是一個分公司總經理嘛，你都幫到這個份上了，江清衍要是還不能成事，那真就是他能力的問題了，一點都怪不到你！”
向潯很想把方煦陽一把推開，可幾經掙紮之後還是靠在方煦陽的肩頭，嗅著熟悉的古龍水味道，向潯不由得想起一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剛剛還在控訴著江清衍的負心薄倖，可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冷血涼薄的人。
直到一個溫熱的唇印落在向潯的額頭，讓向潯從胡思亂想之中驟然驚醒。
“對不起……”，方煦陽在向潯的耳邊小聲呢喃道：“讓你又想起這麼多不好的事情。”
夜幕低垂，銀盤高懸，黑雲緩緩飄散開，一望無際的海灘沉浸在柔和的月色裡，稀疏的星光宛如點點漁火，海浪輕吻著沙灘，海風腥鹹依舊，宛若古戲文中的款款吟詠，唱詞是‘夜闌風漸緊，吹散月邊雲，照見負心人，總是多薄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