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楷一點點湊近,眼神犀利又尖銳,冷冷的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向潯語塞,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五官立體深邃,刀削斧鑿一般,眉宇間天然帶著一股凜然正氣。
“我……”,向潯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無所適從的樣子倒是真帶著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無助。
何楷又問了一句,“是不是跟恆泰地産有關系?”
向潯覺得有被冒犯到,可又想到何楷特勤隊長的身份,想查自己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索性把心一橫,無賴道:“我要就是不說,你會不會囫圇個兒把我扔山裡?”
何楷被向潯樣子逗得想笑,“那倒不至於,但我早晚會把這事兒查清楚。”
向潯聳了聳肩,“你隨意,想怎麼查都行。”
何楷盯著向潯的眼睛,語氣嚴肅的說道:“這可是你說的,我要真查出什麼來,你哭都來不及。”
向潯也不甘示弱,“你要是真能查出什麼來,我才佩服你!”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何楷率先開口道:“那個……海上日出還看嗎?”
“看!當然看!都到這了為什麼不看!”,向潯回答的幹脆,頓了頓又小聲說了一句,“早知道你留我是沒安好心,我就不應該答應你,這都已經和梁老師說了要看海上日出的,最後沒看成,回去肯定會被問為什麼……”
何楷稍稍側目,只見這一瞬的向潯落寞又孤獨,虛無的就像夜幕中慢慢升起的薄霧,水一樣的眸子裡似是藏著太多的秘密與哀愁,偏偏又不知道該向誰訴說傾吐。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騙子呢?
何楷腦中突然閃過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震驚,之前所有的猜忌竟然會因為向潯一個不經意間的表情而全部消弭,何楷有些自責,下意識的想跟向潯說聲抱歉,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默默開車。
夜爬升龍山也算是件趣事,可對於兩個正在鬧別扭的人來說完全另當別論。
升龍山主峰龍首峰海拔2165米,就算能開車到半山腰,剩下的高度也有一千多米。向潯在沒開始爬之前還沒太當回事兒,可爬著爬著他就慢慢體會到這個所謂的一千多米的恐怖之處,畢竟餘下山峰的垂直高度和需要他徒步丈量的蜿蜒山路完全不是一個緯度的東西。
前一百米,向潯完全不理何楷,自顧自的走著。
前兩百米,向潯看著連強光手電都照不到頭的臺階,繼續咬牙前進。
前三百米,向潯手裡唯一的礦泉水也已經快要見底了,剩下的那些向潯實在是捨不得喝,想要留著在關鍵時刻救命。
就這樣又堅持爬了一段,終於看到了一處平臺,向潯直接躺成了個大字形,不管不顧的喘著粗氣。
相比之下,何楷的狀態甚至可以算得上悠閑愜意,在休息時還不緊不慢的從揹包裡掏一瓶運動飲料,特別討嫌的問上一句,“你要嗎?”
向潯瞪大了眼睛,用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控訴道:“有這東西你不早說!”
何楷故作委屈的說道:“你也沒問過我啊,從開始步行你就一直不理人。”
“你就是故意的!”,向潯直接給這件事定了性,然後一把奪過了何楷手裡的飲料瓶。
何楷看了眼時間,淩晨1:47,距離日出差不多還有三個小時,以向潯的腳程估計應該也能到山頂,便也沒催著他趕快動身。
之後的山路臺階愈發陡峭,向潯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在何楷的協助下才能勉強登上去,一直到最後,向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跟何楷手牽手爬上的山頂。
龍首峰曦雲臺上,此時已經有不少遊客,都在翹首等待海上日出的盛景。
山上風大,向潯一路爬上來幾乎脫力,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被汗水打濕了,這會兒被風一吹更是不由自主的瑟縮,何楷見狀直接解開了衣服拉鏈,順勢把向潯攬進了自己懷裡。
“你……”,向潯頓覺詫異,恰逢此時晨曦初破,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隨後一抹橙紅躍然而出,海面彷彿被染上了一層金輝。
向潯被眼前的瑰麗景象深深吸引,只覺得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視線裡太陽緩緩升起,光芒也越來越強烈,彷彿無數條金色的絲帶在海浪間升騰跳躍。
“別一直看太陽,傷眼睛!”,何楷貼著向潯耳邊溫柔提醒。
向潯渾身一顫,這才又回過神來,感受著何楷懷抱中的溫暖。
太陽越升越高,霞光萬道之中天與海近乎融為一體,向潯震撼於眼前景色的壯闊宏大,一時心緒上湧,轉過頭來在何楷的耳邊輕聲道:“我對著太陽發誓,如果我做了任何對不起何教授的事,你就把我從這個山上扔下去!”
口中的誓言與初升的旭日交相輝映,那張被陽光勾勒得纖毫畢現的面龐竟是如此的動人,何楷完全不捨得移開眼睛。
四周的歡呼吶喊揮手跳躍在這一刻都已經淪為背景,何楷突然開始心疼起向潯,別有用心又怎麼樣,目的不明又能如何,他縱使不理解向潯身不由己的種種,卻深切體會到了他的背負,就像一個人在無盡的曠野中默默獨行,腳下既沒有來路也沒有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