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維拉調轉馬頭衝向那座冰山,迎接她的是進入核心更加寒冷的氣溫。
她脫離大部隊的行為立即就吸引了巴魯圖瓦人的注意,在他們看來,這名女騎士或許是個逃兵,他們並不會因為對手是個女人而手下留情。一隊弓騎兵從隊伍中分離出來,緊追向奧利維拉。
箭矢不斷落在身邊,奧利維拉催促著戰馬向前猛衝,完全不理會身後的追兵。胯下的戰馬彷彿心意相通,載著少女發足狂奔,漸漸拉開距離。
他們眼看著女騎士淹沒在風雪之中。
“讓寒冷殺死她吧。”這對騎兵的隊長制止部下繼續追殺,重新返回戰場。
越往冰山的方向走,奧利維拉越能感受到那裡傳來凍徹骨髓的寒意,她的四肢開始不受控制,每一步動作都好像是要被顛簸肢解了一樣。
她的戰馬忽然往下一墜,寒冷的溫度凍結了這匹陪伴她數年的坐騎,它的四肢被凍住,然後被自己的重量壓斷。
看了一眼身後四肢盡斷、渾身僵硬,只有從口中噴出的白霧代表還苟延殘喘的愛馬,奧利維拉繼續前進。
自己一出生就沒有了父母,只有一對錶面上看起來是父母的“父母”。
她在這之前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除了一些依稀的記憶,她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長大的,唯一清晰的記憶是從遇見她開始。
她知道自己不能隨意張嘴說話,內心總是有一個聲音在時刻提醒著她,她的聲音會帶給周圍的人恐懼與死亡,所以她從來不說話。
瑪麗絲科菲賽。
這個從她被一位魔法師帶到帝都菲薩留斯後不久,被指派來作為她的監護人的少女,在兩人長久的相處中,奧利維拉已經將這位年輕的監護人當做了她的朋友、母親、摯愛。瑪麗絲一直都像一個母親一樣照顧著她,她對奧利維拉的監護非常盡職盡責,不然後者也不會把她當做與自己心靈最貼近的人。
十幾年過去了,奧利維拉成長為少女,而瑪麗絲的年齡也接近三十,她錯過了很多,包括她本應該有的幸福。
就像是個單親媽媽照顧著她的女兒,她從來沒有對當初的決定抱怨過什麼。
奧利維拉不能說話,就只能用紙和筆跟他人交流,這很麻煩,但心裡的那個聲音從來沒有忘記提醒她。
你是龍語者,不是一般人,在你得到這種能力時,你就失去了和別人用語言交流的能力。神對於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它讓你獲得了常人無法獲得的,同樣會取走常人都會擁有的。
所以她從不說話,無論別人如何看待她,奧利維拉始終秉持著內心深處那個聲音的教誨。因為一張嘴,就會有人因此而死。她不想隨意運用這種力量,她無法控制的力量。
有一天,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從未聽說過自己還有其他的親人。
她哭了,因為害怕聲音會傷害到他人,即使是哭泣也不敢出聲。
在瑪麗絲溫暖的懷裡,奧利維拉就認定,這個女人就是她此生唯一的親人和朋友。
凍得蒼白的小臉上掛著冰霜,奧利維拉仰頭看著那被陰雲和豪雪遮擋望不到頭的冰牆。
她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將胸腔填滿。
“碎裂吧……”
因為十幾年沒有張嘴說話的緣故,她的第一句話顯得嘶啞無力。
但隨著她的話語,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在逐漸覺醒。
“那些阻擋在巨龍面前的一切阻礙,一切不自量力的人或物……”
仿若一柄巨錘敲擊在堅實的冰面上,冰山的山體隨著這下敲擊漱漱作響,一些碎冰從山上滾落,砸在奧利維拉的身邊。
少女對近在眼前的危險毫不在意,如同被囚禁了十幾年的屈辱和怨恨一朝釋放,她用被壓制了的聲音嘶吼著吐出了第三句話。
“統統碎裂吧!”
又一道無形的音波從她的口中被釋放出來。
在那一刻彷彿真的出現了龍的怒吼。
這道音波衝散了射向她的箭矢,伴隨著腳下擴散而去的雪花,這股音如重錘般砸向冰山結實的山體。
伴隨著奧利維拉奮力的嘶吼,這座阻礙了第二軍團生命之路的魔法產物表面發出爆裂的,一道道裂痕不斷在冰山上擴散,迸發出無數大大小小的碎塊,這些碎塊沿著山體滾落,形成威脅巨大的落石。大大小小的落石鋪天蓋地,冰山倒塌所激起的雪霧形成一道純白的帷帳,將一點點崩壞的冰山完全遮蔽,如同一位害羞的少女利用落幕從眾人視線中退出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