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麼說來……傑森突然明白過來:就好像他在哥譚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一樣,這是他、蝙蝠、小醜之間的故事,如同傑森先前所說的,受傷對於義警來說是家常便飯。而多年的虐待與慘烈的死亡或許會陌生一些,但是對於義警生涯來說也就像通訊錄上留下過名字的遠房親戚,在漫長的經歷中總有需要相見的時刻。
埋在騎士心中最深的那根刺與□□的傷痛都無關,就如同長眠也從來不是傑森最害怕的陰影。
不知道命運三女神為何對他的悲劇如此執著,在每一個宇宙中,她們都將繞過他脖頸的紡線一頭放在蝙蝠俠手中,另一頭卻拋給那個醜角。
他最大的悲劇最深的痛苦總是寫著另外兩個名字作為註解。
這從來都無關企鵝,無關雙麵人,也無關稻草人。
傑森升起一陣明悟的同時又感到有些可悲。他想起自己那邊的小醜,死了,大快人心地死了,他的布魯斯也接受了紅頭罩的存在,甚至已經如同一位渴望安寧的老父親一樣,對每個週末莊園過於熱鬧的電影之夜産生甜蜜的煩惱。
但是無論墊上多少層的床墊,最下層的豌豆總會在某一次的酣眠之中顯露出一些存在的痕跡。
自己已經做了許多,才把小醜送上了死刑臺。紅頭罩回憶起自己,但更多的卻是想著同位體這邊的情況。那麼jason呢,他這邊的小醜同樣死了,被蝙蝠俠殺死,但他同樣留下了自己的“遺産”。悲劇的兩個注腳眼看著要合二為一,傑森卻完全沒有問題變得更簡單了的感受。
他只能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怎麼才能去給同位體的床鋪包上一層又一層又厚又軟的被褥呢,他要怎麼才能讓那顆“豌豆”盡可能地離他越遠越好呢。
……
就在紅頭罩思考的時候,稻草人抖動的瞳孔正在掃視著他面前的義警。
夜翼,神奇小子。羅賓,黃色披風的繼承者。那個紅色的頭罩,稻草人在那晚最後隱約瞧見過。而第四個人……
“你。”他沙啞到了極點、像是砂石在互相磨礪的嗓子突然發出一道聲音。“無論你們想要知道什麼,想要問什麼,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兩只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從他棕黃色的面具後露了出來,死死地盯著那個戴著紅色多米諾面具的身影。
話音剛落,羅賓的長棍一端已經抵在了稻草人的下巴上。“我怎麼不知道有什麼是我們不能聽的。”
卡裡棍噼裡啪啦的聲響回蕩在監牢中,夜翼保護性地舉起一隻手攔在騎士的身前。“克萊恩,現在不是你與我們談條件的時候。”
方才還深陷恐慌中的稻草人好像一下子進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他身上那種屬於哥譚的瘋子的氣息變得愈加濃厚,說話的語氣時而高昂又時而嘶啞:“不,你們知道逼問我是沒有結果的。但是滿足我的條件,我會自願說出我知道的一切。你們需要我的知識不是嗎?外面發生了什麼,這座城市終於陷入了恐懼的噩夢中嗎——啊啊啊,還是這座城市終於被他的翅膀遮蔽了嗎——”
羅賓的長棍正要更加用力地頂上稻草人,一隻手卻伸了過來撥開了長棍的一端。
騎士走了過來,半蹲下來,直視著克萊恩,“我在這裡。”他沒有回頭地向著身後的義警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稻草人盯著那有些熟悉的面孔,比記憶中更為年長,比印象裡更為赤裸,他咧開一個足以令孩童尖叫的笑容,滿意地看到餘光之中,另外的幾只小鳥開始緩緩退後——雖然那個紅色的家夥舉起了手上的槍支,明晃晃地開啟了保險,對準著克萊恩的腦袋,但好吧,他不在乎,他只是如同溺水的人一樣迫切地需要汲取自己的氧氣。
“你剩餘的恐懼毒氣都藏在哪裡?”那個人先問道。
稻草人決定遵循自己方才說過的諾言:“沒有。”他笑道,“我所有的庫存都在那美麗、恐懼的一夜消耗幹淨了。”
“藏起來的配方?”
“都在我的腦子裡。相信我,我不會騙你。”克萊恩頓了頓,不等騎士問話,又突然低語起來,“我知道是你。你不應該同樣處在蝙蝠的陰影之下嗎?我見過你在恐懼毒氣中的樣子,我見過你恐慌的幻境。明明你的恐懼應該與我類似。快點告訴我,告訴我!你是怎麼逃出那片遮天蔽日的翅膀的,你是怎麼逃出那些攝人的尖牙的!”
突然,在稻草人越來越快越來越絕望的聲音裡,這位瘦削的囚犯猛地抬起了兩條還栓著手銬的胳膊,手掌抱著騎士的腦袋,發紅的雙眼與多米諾面具沒有波瀾的白色鏡片對視。“告訴我——”
遠處,義警們在稻草人動起來的一瞬間就改變了姿態。但就連紅頭罩手中的子彈都還沒來得及射出,遠處,騎士自己就一個肘擊直接錘在了稻草人的鼻子上。
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他的鼻腔中,稻草人眼前一黑,倒在行軍床上。下一秒,一道陰影出現在他的身上,傳到他耳朵中的聲音帶著一股譏諷的憐憫:
“你從來都不懂我的恐懼。你也從來都不懂蝙蝠俠。”
騎士回憶起當時在稻草人的幻境中見到過的場景:擊敗他的羅賓、自殺的阿爾弗雷德,還有遺忘了他的蝙蝠俠,以及這些幻影之後顯露出的他自己。
他對著克萊恩補充道:“我們甚至不曾同路過。留在你自己的恐懼中吧,稻草人。我不知道怎麼救你,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恐懼過蝙蝠。”
他直起身,內心不曾因稻草人而泛起任何波瀾,只是,他突然想到,他有一些想阿爾弗雷德了。
……
“他說了什麼?”夜翼貼上來問道。
“沒有恐懼毒氣的庫存,也沒有恐懼毒氣的配方。”騎士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