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程眉眼穠麗,眼窩很深,顯得人有些很難親近,可眼尾卻微微下垂,眼神似兔子一樣清澈無害,又很好地中和了他眉眼間的淩厲,嘴唇很薄,有明顯的唇峰,還有一顆圓圓的唇珠,他臉很小,只有巴掌大,江遲照感覺自己一把手就能把江雲程的整張臉蓋住。
可他自己的臉上卻並沒有江雲程那些中和鋒利的長相,他眉目英挺,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標準,眉骨很高,顯得眼窩極深,眼尾微微下壓,看起來很難相處。
實際上也是這樣,江遲照很少對誰態度溫和,只有家裡人會看到他和外邊不一樣的時候。
意識到自己看了江雲程太久的時間,江遲照有些惱意,他的情緒似乎很輕易就能被江雲程調動起來,江家父母已經把江雲程的處理問題全權交由自己負責,江遲照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留他在江家。
“可以搬出去,畢竟小黎回來了。”
江雲程手掌有些不自控的抽搐,他知道這是他應有的結局,但還是很難接受這話是從江遲照口中說出,他眼珠沒有焦點,在眼眶中無序地亂晃,攥了攥手指強迫自己平複情緒,“那好,好的,我明天……哦不,今天搬走,對,搬走。”
江遲照看見他的反應心底翻湧的暴戾情緒再難自控,他並不想在江雲程的臉上看到這麼卑微的樣子,在他的設想裡,江雲程應該是驕縱的,即便他不被允許住在這裡,也要像從前那樣用或許撒嬌,或許生氣的態度表明,自己不是江家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但沒有。
江雲程很平靜就接受了,他還在為搬走之前的事情想合理的解決方案:“那我明天搬走……今天,今天就要去看房子了……”
又或許只是不想留在這裡,他要找個理由逃走。
“那我,我就先走了……”
江雲程站起身來,有些侷促地攥了攥手,想要快步逃走,可江遲照接下來的話卻像是將懸在他頭頂的利劍斬下,將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誰準你走了?”
江遲照感覺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沖上了大腦,行為開始不受控,接下來的話甚至不經思考就說了出來:“你留在首都小黎的處境就很尷尬,所以我準備安排你出國,你不用擔心租房的事情。”
聽起來像是在為江雲程考慮,但其實兩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單方面的驅逐,江遲照知道江雲程不願意出國,他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他也不想知道,江遲照想要的,只是看到江雲程彎下脊骨,向他求饒。
江雲程聞言募地抬頭,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江遲照,見他神色不像是開玩笑,扯了一個難看的笑道:“是……是爸,不對……”
滯澀的稱呼很難開口,但江雲程還是強迫自己張了嘴。
“是……叔叔阿姨的意思嗎?”
叔叔阿姨……?
江遲照陰沉著臉站起身,踱步走到江雲程面前,他的身高比江雲程高出半個頭,但此刻江雲程瑟縮著,江遲照看他的樣子像極了居高臨下,江黎沒想到氛圍在江雲程的話之後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他小心起身去抓江遲照的手,卻沒有抓住。
“怎麼?知道自己鳩佔鵲巢這時候開始裝大度了嗎?”
江雲程眼睫快速眨了眨,小腿泛酸,很快就在江遲照的壓迫感中軟了下去,他又栽回到沙發裡,可卻不是剛才的姿勢,因為江遲照的手鎖住了他的脖頸。
幹燥的大手幾乎一掌就能圈住江雲程脆弱的脖子,他的喉結在對方掌心裡滾了滾,整個人陷進沙發裡,像是一支幹癟的樹枝,看起來堅韌,但卻輕易就能折斷。
江遲照不再和他虛與委蛇,而是直接咄咄逼人。
“江雲程?你怎麼不一起把姓氏也改掉呢?為什麼不願意離開呢?這是你最好的歸宿了,離開首都,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自生自滅呢?”
不是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而是——
“自生自滅。”
聽見這四個字的江雲程倏地抬頭,圓潤的兔眼裡盛滿了不可置信,江遲照這才發現他眼眶早已經紅透了,江雲程眼睫抖得很厲害,是害怕的意思。
江雲程在害怕自己。
江遲照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然後他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的墜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微微鬆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