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芳落頷首,“你還記得代飛疊嗎?”
他又不像許聽瀾那樣失了記憶,這樣一個從前與他的來往還算多的師侄,莫子佔自然不會記不得。
“飛疊這孩子,雖然天賦高,但是是個實心眼,很容易聽信別人的話,”林芳落沉聲說道,“被引著去琢磨一些歪道。”
“當時不巧,我正好經過,聽見了太蔟仙君對飛疊的一番……教導?”
莫子佔聞言垂眸,他不是沒有撞見過代飛疊琢磨一些邪門陣法,若非他及時制止,甚至當時就讓這小輩給寫成了,但他最開始其實一直誤以為是代飛疊自己想岔了,沒多往被人引導這方面想。
“雖然我只撞見過一次,但我後來與飛疊聊了許多,越聊越覺得,我的猜測,並未出錯。”只是一個不顯眼的小弟子對於仙君的評價,又怎麼會有人放在心上呢,多說反倒容易落得個不敬師長的罪名。
林芳落無奈地搖了搖頭,嘆著氣說:“我也有試過暗示她少與太蔟仙君閑談,可她頑石一顆,壓根聽不懂人藏著的話。”
當時林芳落抱著必死的心態在《陣摘》上寫下藏筆,所以哪怕是毫無根據的猜測,也還是將那關於太蔟仙君的猜測給寫了下來。
只是,聽莫子佔的語氣,他的那句提點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而像他這樣的身份,就算想回十方神宗探看,那也是無能為力。林芳落眼下知道的也不算多,就算與莫子佔一一明說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末了,他蹙眉道:“也不知道太蔟仙君此番回去是作何打算,也不知飛疊他們現今如何了,希望都是我多想了吧。”
哪怕明知林芳落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莫子佔還是下意識別開臉,道:“這些都,與我無關。”
林芳落靜了片刻,帶著擺到面上的不相信,道:“最好是。”
聽到這話,莫子佔臉上掛上了笑:“放心吧,你沒能,明著說的,提點話,我替你,說過了。”
林芳落訝然:“說過了?”
“嗯,在我……臨去雲璃城之前。”
莫子佔這位小師叔,在眾多喜歡圍著他轉的師侄心目中,可以說是能比肩仙尊的存在,在堂學說起星術學問時,經常聽他的都不一定會聽仲呂仙君的話。所以有些話,林芳落沒辦法直白地說出來,但是莫子佔可以,他甚至提前設想好不同的狀況,並且逐一列出了應對之策。
原先其他人聽見小師叔的那番針對太蔟仙君的論調,多少還是會有一點遲疑的,但話到明面上了,“頑石”一顆的代飛疊腦袋裡總算有了靈光,能反應過來先前的許多事。
畢竟是曾經作為兄長的存在,莫子佔與林芳落談起事來,恍惚間會感覺自己回到了過去,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莫家小公子,成天和家裡人插科打諢,談天說地,日子自在逍遙得很。
等他們說完事回到正廳,十七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先生!”一見著人,莫子佔眼眉立即笑彎了。
大邁著步子半跑到人身邊,卻沒聞到預想中的藥味,他疑惑地問:“不是要喝藥嗎?”
“改主意了。”十七回答。
說罷,他很自然地施法凝出一條小靈魚,雖然呈現的是半透明狀,但顏色卻很豔麗,尤其是魚尾那抹霞色,是莫子佔最為喜歡的。
靈魚仿若置身水中,一派悠然地向上遊走,來到莫子佔的面前,像在調戲人一般,在他的鼻尖點了點,又轉身用魚尾在他的臉頰處掃一掃,落下一片清涼意後,毫不猶豫地墜身向下,從莫子佔的心口處,穿入其元神深處。
這是十七琢磨出來的法子,將自身的修為凝成一道極其溫和的靈力,再施法注入莫子佔體內,讓其遊走莫子佔的全身,以此來替代那些苦藥來溫養莫子佔的元神經脈。
只不過這個法子十七隻用過一次,莫子佔就吵著說不讓用了。
他說既然藥材能解決的事,又何苦消磨先生的修為;說先生捨己為他,會讓他難受,到時候寢食不安,說不定身上的傷不僅不見好,還越來越嚴重了……換著理由來來回回地說了一大通,反正最後的意思都是,他情願自個忍著苦隔幾天喝一次藥,也不想十七為他有所消耗。
吃藥多好呀,還能借著吃藥這事,從先生身上討要一點憐愛。
當時,說這事的時候,十七並沒有答應莫子佔,但後續確實沒有再以修為替藥了。
此時突然改了主意,十七沒說為什麼,莫子佔也沒有去問,更沒有拒絕,只是樂呵呵地笑著,安然地等屬於十七的靈力遊走過他全身的經脈,再消隱入其間,才搖著人衣袖說:“好啦,我們走吧。”
今日既然莫小公子這麼高興,就沒必要硬是往他的嘴巴裡塞點苦味了。
聽到這一聲,林芳落抬頭,空茫的雙眼試圖對向這兩人,問道:“你不打算和子欽也說說話嗎?”
莫子佔想了想,回道:“算了。”
本來想的就是偷偷看一眼,看看他考得如何,更多的,壓根就沒那個必要。
莫家人和林芳落不同,他們並不知道莫子佔的“死訊”。
仙途縹緲,世間多的是一登仙山,就再不見故人的修士。莫子佔對於他們而言,本就是十餘年來都杳無音訊的存在,他是生是死,說白了差別真的不大,還不如不說,省得徒增傷感。
在莫子欽看來,莫子佔一直都在十方神宗裡安生地修行著,現在何必突兀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