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讓原本打十七主意的家丁給瞧見了,也讓另一撥家丁給注意到了。與那些“不挑貨”的商賈不同,這一波的主家乃是名門望族,雖然此番也來湊這榜下捉婿的熱鬧,但那也是建立在做好功課的前提下的。
這皇城裡裡外外,哪家公子家裡的後臺足夠硬,哪家公子文章做得好,你家公子品行端正,他們全都瞭如指掌,甚至還得到了那些好人家的畫像。
那家丁瞧著莫子佔,琢磨著開啟了一幅畫像,看了一眼,緊接著又看了眼莫子佔,最後再看一眼畫像。
心說,像,眉眼簡直像極了莫家大公子。
來不及深思,兩邊家丁一個對眼,像餓虎撲食一般,直接朝著莫子佔的方向飛撲而來。
街上因為捉婿這事亂成一鍋粥,莫子佔原本挨著邊正想著趁亂喝一口也欣賞欣賞熱鬧來著,結果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掉粥裡頭,剛察覺出不對勁,兩路向他夾擊而來的人,已經快要能碰著他的手臂了。
莫子佔下意識往後退去,想要避開這兩撥人的觸碰,然而身體剛往後仰,就被一人給扶住了肩膀,帶著他往前倒去。
他一抬頭,發現自己直接撞十七懷裡了,肩膀也被十七抬起的手給攬著了,心瞬間安定了下來,一點扭捏的意思都沒有,手自覺地抬起來回抱過去,整個腦袋都埋進了跟前溫暖的胸腔。就動作來看,倒顯得像是他在纏著人。
這種旁若無人宣誓所有和確認所有的情態,看得四周的家丁一陣牙酸。到底是不是莫家公子說不定,但是個斷袖這一點是跑不掉了。
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捉人,就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救命——”從他們幾人身後傳來。
聲音聽著太熟悉了,莫子佔不想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擁抱,臉蛋依舊挨著十七的鎖骨,腦袋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偏了過去,入目便是:
啊,好熟悉親切的一個大傻子。
“我不去,我我我,已經有婚約了!你們!你們!放開我!”
一個與莫子佔長得有三分像的儒生崩潰地大喊著,可惜壓根沒人管顧他的意願,身體被兩撥身形粗壯的家丁用紅綢給綁著,左右來回拉,一邊拉還一邊粗著氣,和人報起主人家的背景,光是聽名頭就知道都很了不起。
他就像拔河賽裡頭那條定輸贏的飄帶,被人給來回拉扯了個沒完,場面一度很好笑。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左邊那家眼見著自己快要得到拔河賽的勝利,這如弱柳扶風般的“飄帶”身後忽然出現了第三撥人。
明顯都是練家子,還略懂小通符令,瞬間就將兩邊家丁給定住了身,還順走了他們手裡的紅綢,一卷直接把中間那人捲成蛋卷,扛到肩上,在鬼哭狼嚎下,直接跳上了屋頂,跑了。
這飛簷走壁還帶上仙術的架勢,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一見這場景,莫子佔就有些急了,一時間也顧不上抱,鬆了手抬起頭來,剛想招呼十七幫忙把人救下,將他先前那偷笑樣收入眼底的十七,已然知道那人就是他口中那位表兄,扔下一句“在這裡等我”,便追了上去。
在皇城中不好施展靈法,街道上還一片亂糟糟的,人被纏著懸空在房頂上,爭執起來,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所以在諸多顧慮下,十七隻好先隱著行蹤去跟人,想著等人下了地再搶回來。
巨大的遊龍在莫子佔面前穿行而過,就這麼一來一往間,他視線範圍內就找不著十七的身影了。
因為皇城大路有車馬的規範,不能隨便拉著驢在道上亂走,現在他身邊連咔噠都沒有,就連支支吾吾也被十七妥善先安置在客棧裡頭了。
他慌了一瞬,又很快強行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他已經和從前那個因為找不著師尊,而無措到哭泣的小孩完全不同了。
如此勸著自己,可莫子佔還是抑制不住想要施法的心。就算只是分別一瞬,他也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確認許聽瀾的存在。
指節悄悄在衣袖裡屈起,想要引出師徒契,好確認十七的位置。
可又被他自己強硬地撐了開來,許聽瀾不喜歡他隨便施法。
內心與理智在左右博弈,莫子佔覺得腦袋都快要被攪成一團糨糊,而糨糊裡只裝著一句話:怎麼還不回來。
莫子佔心神不寧地等在原地,忽而一陣風過,他的全數視線就被一張紅布給擋著了。
他下意識抬手一摸,掌心剛好握在了一個穗子上。
這樣式,像成親時的紅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