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也不能怪他呀,莫子佔他實在太喜歡許聽瀾了,因為喜歡而不由自主地變得謹小慎微,而變得瞻前顧後,如此一來,很多事自然就問不出口了,這根本就,不能怪他。
“我,我錯了,不要,難過……”他所有思緒都被打亂成了一團,平日裡的伶牙俐齒完全發揮不出來。
肉眼可見的驚慌,讓莫子佔的樣子顯得分外可憐,讓十七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放緩語氣去哄他。可是目及他眉心那縷始終未能散去的魔念,那些哄他的念頭又被更深的關心所取代了。
太過溫暾的辦法不一定能奏效,總得挑合適的時候,去下一劑猛藥。
其實原本他也想不動聲色地把這事給略過去的,但莫子佔卻主動提起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十七將莫子佔的食指輕輕握住,將其帶向自己的心口,引誘著對方,將潛藏在心底的恐懼給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就當成是我在挾恩圖報,無論如何,我想救你,所以告訴我,你在痛苦什麼?好不好?”
要治病,也得先知其症結所在。
只要伸一伸指就可以觸碰到十七的胸,這種親暱的動作確實蠱惑到了莫子佔,他拒絕不了師尊對他的主動靠近,甚至在為此而感到興奮。
他想,不能再讓師尊感到難過了,他應該完完全全地向師尊展現自己。
“我……”剛漏出來一個字,莫子佔就忍不住把自己的手給猛地抽了回來。
強迫著自己把早已潰爛的傷口掰開來,對於現階段的莫子佔來說還是太過火了。
他攬住自己,咬緊牙關,不過一會,他就感受到口腔內溢滿了腥甜。因為太過用力,他把自己的牙肉給咬出血了。
明明才被教訓過,他又當著師尊的面傷害自己了。
時隔已久,那種因為做錯了事而擔心被師尊責罰厭惡的恐懼感再度席捲而來,莫子佔迷茫地睜大了眼,神色宛若一隻闖了禍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小動物。
“算了,”十七終究還是不忍心了。
無論是故意的,還是不經意的,莫子佔都很擅長去引人憐惜。
不知為何,他對這人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原本還想要藉著由頭,去宣洩自己那些別扭的不滿,結果現在卻被人以一種最為弱勢的姿態,反將了一軍。
他敗下陣來,軟聲哄道:“不想說就不說了,沒關系的。”
但聽到這一聲哄,莫子佔非但沒能松一口氣,反倒心口漲得更加難受了。
他一直覺得,從前因為許聽瀾為人師長,心裡多少存著對弟子的偏寵,所以會對他百般縱容,那現在呢?
現在十七為何又如此遷就他?遷就得甚至會讓人以為這是一種以退為進的戰術。畢竟有的時候,過度的遷就非但不會讓人得寸進尺,反倒人忍不住主動退讓。
但莫子佔很快就確定並不是,因為十七明顯還憋著氣,並且用行動表現了出來。
十七撐起身,與他平齊地半跪著,力氣有些重地抬起了手兜住了他的下巴,一把掐住了那難得長出了一點肉的雙頰,往裡一摁,逼得人鬆了牙關,張大嘴巴。
因為自覺理虧,莫子佔任由著十七施為,原本還在暗自收拾著自己混亂的心緒,忽然間就感嘆上下齒間闖入了異物。
他當即嚇得垂眸一看,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十七掐著莫子佔臉頰的手,騰出了一根食指的空閑,像是要攻略城池般,侵入了那張總不愛說實話的嘴裡,帶著些懲罰意味地,壓向那剛被咬出血的牙肉,卻顯露出其虛張聲勢的本質,在指腹真正觸及的瞬間,卸了力,只輕柔地點在其上。
靈法化作流水,經由指腹輕覆在受傷之處。牙肉處傳來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癢熱,和方才半解上衣施針時一樣難耐,莫子佔又開始頭昏腦漲了起來,魂靈好似脫離了他的軀體,在他耳邊嗡嗡地抱怨,明明要治那麼一點小口子還有很多別的法子,先生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這算什麼?懲罰?懲罰他的不坦誠?
莫子佔弄不清楚,他此刻全身上下沒一處是不僵硬的,卷著舌頭,好讓其能退避三舍,頭一次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那麼不聽話,總是想著下意識地合上嘴,以至於他需要費上很大的勁兒,才勉強沒讓自己咬上十七的指。
可是長時間不合嘴是會釀就惡果的,口涎蓄得愈發得多,莫子佔好幾次想在不做任何動彈的前提下,將其幹嚥下去,卻發現一切的努力不過徒勞。
口中的腥甜完全散去,分明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可就在這個時候,莫子佔感覺口涎快要從嘴角下來了,他下意識吞嚥了一下,帶動著舌尖自然而然地往上一點。
碰到了。
莫子佔能感覺到自己口中那肆意妄為的指縮了一下,而與此同時,他在極度的心慌中敗下了陣來,最後還是直接把十七正要往外撤的食指給叼住了。
十七沒有因這一插曲而停下動作,鎮定地抽回了手,但聲音聽著卻有些發沉:“若是無事,那便早些歇息吧。”
卻見莫子佔搖起了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可憐兮兮地顫聲道:“先生,我……想說。”
“我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