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其他時候,在察覺到這一點的瞬間,莫子佔就該開始心急、鬱悶、生氣,抑或者産生各種亂七八糟的心思了。
然而更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他冷靜得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像話,甚至隱隱有些懶得去在乎,心緒平和得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夢朏食夢會把噩夢連同著所有激烈的情緒一同吞吃入腹,讓人心趨於無情之境。
狀態能持續多久,全看修士自身的性格與境遇,有的人或許可以維持幾年,幾十年,而大部分人可能沒一會兒就破功了。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換成修為境界突破時,這樣的狀態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莫子佔垂著眼,俯看還挺著肚子躺在地上的支支吾吾,心想,難怪有人會想方設法地去抓這些小東西回去。也不知道拿出去賣能值多少靈石,估計不少吧。
他這邊心眼忒壞地想著,那邊支支吾吾就醒了。
小東西臉上全是饜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抬頭就看見有個人正陰惻惻地看著它們,當即打了個寒戰。
支支連忙把身體立了起來,四處張望著找尋十七的身影,結果完全沒有找著,回過頭就看見那人手裡拿了張紙,寫道:「他替我煎藥去了」
支支和吾吾定定地看著,發現這會對方的樣子又沒有那麼發毛了,又辨認出這位正是昨晚它們吞夢的那人,心頭那點害怕一掃而空。見對方朝它倆招了招手,當即一邊一個湊了過來,空靈的嗓音交疊在一起,彷彿在吟唱:“有什麼事麼?”
「你們在食夢時,會看見夢境的具體內容嗎」莫子佔將提前寫好的字條張出來。
吾吾看著紙上的字,沒由來地感到了一陣害怕,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小心道:“可以看到,也可以不看到。”
對它們而言,夢境就是一塊包著餡的點心。絕大部分時候會一口吞下去,完全不看裡面長什麼樣子,但是有的時候起了心思,也是可以故意掰開來瞧瞧裡面的餡長什麼樣的。
“看……了,嗎?”莫子佔艱難地開口。
即便聲音聽著磕磕絆絆的,但支支吾吾還是感覺到了說不上來的威壓,有種要是它們回答的不正確,小命就要在此完蛋的預感。
支支回答:“沒有的。”
吾吾補充:“大人盯著呢,不讓的。”
再怎麼說,夢中所展現的一切,都是莫子佔的私事,十七不可能讓它們窺視,哪怕是打著要為他解開心結的幌子也不可以。
這個結果莫子佔很滿意,同時注意被引向了別處,問:“大……人?”
“對呀對呀,大人是半神之軀呢!”支支大聲道,眼睛亮晶晶的。
半神?
莫子佔挑了挑眉。
支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繼續道:“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明明我以前見大人的時候他還是個凡人。”
哦?它們從前見過許聽瀾?莫子佔眼睛眯了起來。
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吾吾在旁邊一本正經地搖頭:“也可能只是長得像吧。”
“不可能!氣息明明就一模一樣!那凡人看上去也就比大人要小上一號,就,就……凡人的年紀要怎麼算來著?”支支腦袋一歪,朝旁邊的吾吾問道。
“唔……”雖然是弟弟,但吾吾明顯比支支沉穩多了,可惜受限於朏朏的心智,沉穩不了多少,“他們好像是有一個年紀會長得特別快,像我們現在這樣,只要吃飽喝足,個子就會一直往上長,然後長到一定大小就不變了。大人當時大概就是在長得特別快的年紀。”
支支吃驚地用爪子捂臉:“我們現在五百歲了,所以當時的大人也是五百歲嗎?”
“那現在就是……”它掰著爪子數了數,“八百歲!”
吾吾無語:“笨蛋!凡人五百歲早死啦!”
別說是凡人了,在天幕閉鎖後,靈氣稀缺,就連修士也少有五百的壽元。
這倆小家夥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亂七八糟,但莫子佔還是聽懂了它們的意思。依照它們所言,許聽瀾大概十來歲的時候,也經行過這個地方。
莫子佔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嫌難受,改成了用紙寫:「能和我詳細說說當時的事嗎」
把紙開啟往前張時,他還不忘眉目含春地掛出一抹笑。
支支吾吾瞬間就不覺得這人可怕,笑得這麼好看,大人又那麼護著,那必定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夢朏心思澄澈本藏不住秘密,秉承著這種被賣了還倒幫人數錢的心態,巴巴地就開始把它們的往事往外說:“那會兒是個修士帶大人過來的,年紀比我們大的修士,樣子兇巴巴的。”
支支邊回憶邊說道:“比起來,大人要溫柔多了,但是……也弱小很多,好可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