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極其靈敏也極為熟練。眼見著自己的爪子快要踏入門廊,恐懼感瞬間從脊骨蔓延至全身。
那影子抬頭一看,眼前擋著一條化為了人身,卻依舊帶著半身燒痕的龍。
而那個它極為熟悉的店家,正站在龍身後不停地胡亂比畫。好像是在叫他快跑。
這咋跑嘛!撞臉上了都!
“夢朏?”十七垂眸看著這隻立起來都愛不著自己膝蓋的小精怪,神色平淡,“特地留的缺口就是為了讓它進來?”
店家的冷汗都快要把他後背的衣裳給打濕了。
原本他守在門口就是想給這夢朏報信,說有招惹不起的“大佛”在,讓這小家夥今夜就別來了。可哪能想到,“大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擱這守株待兔呢。
店家三兩步向前,嘗試著用自己的身軀將小小的夢朏擋住,結巴著解釋道:“它不是什麼壞,壞妖精。是,是好的,沒傷過人,反倒為了護著咱們,被,被樹林那邪門玩意給打傷了!因為……因為受了傷,所以它才餓得緊,想著能,能多吃點夢調養。”
十七頷首:“凡是傷人,身上必有煞,我知道它沒有。”
畢竟要真是陰邪,還明顯是沖著莫子佔去的,那它早在嘗試著邁入茶寮的那一刻,就會被十七誅殺,哪能有這好好說話的機會。
夢朏全身打了個顫,十七一句話就把它給鎮住了。
對方無意識施加的威壓太強,讓它完全沒辦法吭出聲來,只能縮在後頭,讓店家為它辯解。
“你說他餓?”十七問。
“對……它被那邪,邪門東西撕了一個大口子,”店家不安地回答道,同時把夢朏撈到前邊去,掀開肚皮讓十七去看它的傷口,好印證自己所言非虛。
十七配合地看了眼夢朏身上的傷口。
此地離那片樹林並不遠,從這傷口看,他說的“邪門東西”很可能是那四隻祭靈。
“它說它得多吃點,才能好過來。我自己的不夠,加上我們村寨的也不夠,我們人太少了,得有更多人。所,所以每次來客人,它都會過來……”
說著說著,店家著急地強調道。“支支已經在,在我們這生活好幾百年,我爺爺小的時候它就在。您也說了,它沒有那什麼煞……煞氣,它不壞,吃人夢境也只吃噩夢,或者太好的夢。”
夢朏,朏朏[1]的一種,以食夢為生。
在它們食夢的過程中,也會把人的情緒給一併吞下。有的人活著太苦,卻做了一個太好的夢,會接受不了夢境的落差而崩潰,遇到這樣的人,支支才會把他的美夢給吞下。
其他時候它都是隻吃噩夢的。這樣一來,不僅自己可以填飽肚子,還可以平複那些深陷噩夢的人的心緒。
店家說話時太過激動,直接把支支給晃暈了。它連忙掙脫著跳了下來,拍拍腦袋,才把自己的神智拍回來一點。它抬頭望向十七,等著接受命運的審判,結果聽見這條可怕得要死的龍在溫聲說:“他心有魔念,你吃了會不好受。”
是關心!支支驚訝,身體又立了起來,驚訝地用爪子捂住嘴,迷茫地看著十七。原本的害怕一掃而空,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兩步,想要看清楚這條龍。
徹底看清楚後,它臉上浮現出崇敬來,以及一點因眼熟而起的驚訝。
噩夢承載著人心最深的恐懼,以及數不清的負面思緒。所以哪怕朏朏本身心思純淨,也不能過量食之,否則還是會傷及它們自身;又不能不食,不食夢輕則生長停滯,重則還會餓死。
正因此,食噩夢的夢朏現今已然不多見,就算出現也容易被心術不正的修士捕捉,要不就被當成物件拿去集市拍賣,要不就圈養起來,替自己或者那些走火入魔的同門清理邪障,直到它們自身墮魔而亡。
支支之所以能安生在這定居多年,多虧它足夠深居簡出,且這村寨足夠偏僻,茶寮的店家足夠好心,其他住戶也足夠沒見識,不知道這麼只小精怪原來是值大價錢的寶貝。
它想了想,帶著一點邀功的意味,忽然從口中吐出一團黑霧,然後放在手心裡不斷揉搓,最後變成了一塊紫黑色的晶體,舉到十七面前,得意地展示了一下。
這晶體是它從前吃過的某位修士的噩夢,那位修士和莫子佔一樣,也生有心魔。支支要比普通的夢朏厲害,它天生淨琉璃心,消化不了修士的魔念,反倒能在食夢的過程中將其剝出來,再將其化為結晶。
這樣的能力大大方方地展現出來是件很危險的事,但它莫名地信任十七。
支支用指爪指向了莫子佔的房間。聲音很輕很空靈:“他……他被祭壇影響了。”
無論是樹林那個,還是地xue裡,即便莫子佔一直小心著沒有踏入陣法核心,可他心神脆弱,識海不寧,又經歷一番折騰,終歸還是被那些邪氣乘虛而入,勾起了滿心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