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握成拳,在十七低頭的前一刻,把那道線給隱了下去。而後挨著後邊的床欄,一個人笑著樂呵。
從莫子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許聽瀾開始,他就沒少暗自想很多他跟許聽瀾的故事收尾,有盛大的,有潦草的……而他自己所能譜寫出來最悲慘的,莫過於他可能會死在許聽瀾的劍下。
只是現實遠比他的想象殘酷,在那八十八天裡,他無數次寧願師尊如他想象那樣厭棄他,甚至將他親手誅滅,而不是師尊獨自歸寂。
對他來說,許聽瀾是溺水時的浮木,落崖時的松柏。許聽瀾不在了,他就徹底溺於深海,墜於深淵,變成一具遵循著旁人遺願而呼吸著的行屍走肉。
他不樂意這樣,他受不住,所以只能辜負所有人的期待,選擇自我了斷。
然而,世事又給他開了個玩笑,許聽瀾活過來了,他也好像徹底活過來了。
無所謂是怎麼活過來的,這事他可以往後再慢慢弄清楚,總能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也無所謂記不記得,不記得了又怎麼樣,只要是那人是許聽瀾就可以了,只要許聽瀾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就可以。
更何況,不記得也有不記得的好。
莫子佔眼睛眯了起來,眸光中全是惡意,沒有一丁點純善。
可惜他面前的小妖看不出這麼細微的情緒,就算看得出也弄不明白,只知道莫子佔又寫了一句:「告訴我嘛」
寫完還不忘舉著紙,來回抖了抖,就算說不出話,也能讓人感受到他那股纏人勁。
“你問這個幹嘛,我才不告訴你。”青魘抱著手,“哼”了一聲,把對莫子佔的不滿寫在了明面上,然後斜著眼好奇地看人低頭“唰唰”寫字。
字寫得很好看,但話不怎麼中聽:「我擔心你們是壞人,是要打聽清楚的」
“你才壞人!我們可都是正修!正修!”青魘鱗片都要炸起來了,腦袋彎沒轉過來,嘴上巴巴地就洩了密,“尤其是十七先生。”
他揚起下巴,嘴巴裡吐出來的盡是驕傲:“雖然我沒親眼見過,但聽魏老說,他真身是龍,龍誒。能上天入地,倒海翻江,這沒了天幕,飛升那是遲早的事! 一定的事!”
龍鹽村的黑蛟也好,眼前這條小蛇也罷,沒有鱗族是不憧憬真龍的。
莫子佔非常給面地鼓起掌,青魘對他的捧場很滿意,用鼻子“哼哼”地出了兩聲氣。
「魏老是誰」莫子佔問。
“主管學宮的大先生呀,就是他把十七先生帶回來的。”這問題青魘回答得順暢。
“他不大記得自己以前的事,魏老就讓他暫住這,作為報答,十七先生會幫忙做做事,給我們講講學啥的。”
莫子佔臉色陰了陰,寫:「他收弟子了麼」
說到這,青魘當即長嘆了一口氣:“我們倒是想拜,但十七先生好像總不太樂意,拒絕得明明白白的,也不說是什麼理由。”
莫子佔臉色又晴了,把問題給扯回了最開始:「所以為什麼要叫十七」
可能是因為話說開了,這回青魘倒是答得爽快:“是有人這麼叫過他。我之前偷聽他和魏老說話,十七先生說他其實也沒有把過去忘全乎,他還隱約記得自己來學宮前的一些片段,記得他當時跟在一個人身邊,那人叫他‘十七’。”
“但他那會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靈識懵得很,太具體的事都記不得,到現在也都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和長相,就算是想找人都沒個根據。”
啊……是我幹的好事。莫子佔眉眼間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
“不過要我說,還是別找了。我覺著十七先生之前遇到的那個人一定對他很不好。”青魘煞有介事道。
莫子佔不動聲色瞧了過去,視線能看得人心直發毛。
可青魘說著正順溜呢,壓根沒注意到這個,聲音朗朗道:“給取的名字居然這麼隨便!而且,我有聽到十七先生說他還記得對方說的一些字句,比如‘便宜貨’、‘啞巴’、‘老頭子’之類的,一聽就知道,那人每天就淨沖著他說些不好聽的話,哪能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