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出去走走,”代舟枯老的雙眸裡看不見一絲神光,嘴角卻反常地勾出了一抹笑,“不可能了,唯一一次想給自己偷個機會,也被銜青給親手搞黃了。”
莫子佔聽此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沉默地看著她,和他師尊一樣不會展露哪怕一絲的同情與惋惜。
“真冷酷。”代舟評道。
莫子佔當即用傀儡回了一句:“不及您。”
“是不及我,”代舟倒也沒反駁,自嘲道,“是我想讓自己的師弟以身殉道之餘,還徹底魂飛魄散,失去一切,永世不得超生。”
莫子佔眼皮顫了顫,默然問出一句:為什麼?
“我說過了,因為我想出去走走。”代舟回答道。
她頓了頓,又開口問了一句:“你有去看過宗史嗎?”
問完,也不在乎莫子佔的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在天幕閉鎖以前,其實我們十方神宗,還只是個雖然立派許久,卻久無功績和才傑可言的小玄門,那會甚至不叫現在這名,而是叫‘十方玄宗’。”
這些事莫子佔從前確實有聽說過,原本無人在意的十方玄宗出了位了不得的人物,在那場對抗痴行的鬥爭中幫了大忙,並在天幕結界成型之前,得了星術的傳承,自請守護天幕,讓魂石封鎖在宗內,才讓十方玄宗躋身成為“第一玄門”。
“我父親非常以十方神宗這個名頭為傲,恨不得舍棄一切去維護,可是……他的本事雖然要比叔伯們強,但也就那樣。”代舟嗤笑了一聲,“當然,他的女兒我,也不怎麼樣。”
代舟的天資說實在些,很差,可以說是天生不適合修行。哪怕竭盡全力,她還是連內門考核都過不了,叔伯們幾乎不會當著她的面說太重的話,但她確實你能聽見他們暗地裡評價的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這樣的她,卻還是偷來了一個仙尊親傳的好身份。因為她是宗主代嵊的獨女。
父母皆是修界能被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因母親害故早亡,故而代嵊對她足夠寵愛,不曾讓任何條條框框束縛過她,所以成為其親傳後,代舟可以任性地躲在屋裡,不去堂學,不去外頭走動,不去與其他人比較,如此,她也就不會覺得自己有多糟糕。
然而好景不長,代嵊一次外出,從別處帶回了一個十歲孩童。說名叫許聽瀾,本是江南大族許氏身嬌肉貴的大公子,遭到妖邪侵害,被代嵊救下才保住一命,特地來此修習玄法,以報救命之恩。
話雖如此,許聽瀾沒有一點少爺該有的嬌氣,估計以往也沒怎麼差遣過下人,來到十方神宗完全不會像其他貴公子一樣各種不適應,反倒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連帶著洗衣掃灑的活也能做得得心應手,一點嬌生慣養的樣子都沒有。
唯一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是他為人處世太過冷淡的了,哪怕是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代嵊也是如此,不會生氣,不會笑,沒有一點活人該有的情緒,倒像個冰塊。
偏偏這個冰塊很優秀,優秀得叫人眼紅。
分明身在外門,可不過一年的功夫,許聽瀾的修為已經能追上了代舟,甚至比代舟還要比代舟更為厲害,成了他們這一輩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些一開始和代舟其實也沒太大的關系。畢竟她一直縮在父親給她提供的龜殼裡,一個平日裡見不著幾面的外門弟子一般不會和她有太多牽扯,直到宗門大考如期而至。
畢竟是十年才舉行一次,為了公平起見,不讓年長的弟子欺壓新入門的,也讓新入門的弟子能得機會,十方神宗的宗門大考會在一方假象內進行。
進入其中所有人都修為,就會被壓制或提升到同一個水平,單純以天資和悟性,以及對於玄法的見解來論高低。
結果顯而易見,許聽瀾拔得頭籌,而她代舟……又一次連內門都夠不上。
結果畢竟大家都看在眼裡,很快就傳出了刺耳的碎語。
代舟聽見很多同門說,仙尊親傳的位置應該讓給更具有天賦的許聽瀾,而不是由她這樣一個連續兩次宗門大考都失利,只能仰仗血脈親緣的廢物來霸佔。
代舟一直躲著的龜殼,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徹底碎掉了。
不僅如此,大考過後,許聽瀾進入了內門,名聲也在外頭傳了開來,還把長鳴劍山的新秀萬銜青給引了過來,然後把人家關在劍陣裡不管不顧,自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