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麼個等法嗎?莫子佔恍然。
此時的“許聽瀾”也向他伸出手,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要溫柔地將他扶起來,而是直接並起雙指,朝他的命門敲來。
蓮潭之下所藏的二十三人已然全部倒下,陣法徹底被開啟了,莫子佔認命地合起眼。
可痛楚卻並未如料想中到來,他反倒感受到了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
他迷茫地睜開眼,只見“許聽瀾”的指尖硬生生停在他的心口處,像是被什麼給勒著。由於抗拒得太過厲害,皮肉漸漸顯出紅紋,一路向上攀爬到那並無神采的右眼內,並且還漸有繼續蔓延的態勢。
是血誓。
莫子佔愕然,他可從來沒有聽過屍傀也會被血誓所束縛,也無法想象有誰能逼許聽瀾立下誓言。
沒有誰能做到,除非是許聽瀾他自己。
為什麼要這麼做?誓言的內容又是什麼?果然師尊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對不對?
無數荒謬的猜想在莫子佔心底掠過,可眼下的狀況並不容許他思考太多。他拼盡力氣一個打挺,忍著身上撕裂內髒的疼,將“許聽瀾”撞倒在地整個人壓了上來。
已然斷裂開的“連理枝”晃著殘段,輕敲在跟前那淨白的額鎖骨上。他單手握著愚思,滿含殺意地抵在“許聽瀾”心口上,另一手卻無比繾綣地撫向這人的臉側,觸感與他在窺春洞時觸及到的一樣,唯有冰涼。
他雙手緊握愚思,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滯,木製的劍尖抵在“許聽瀾”胸前,本該就此結束掉這一切,可即便他沒有血誓的束縛,他還是沒辦法刺下去。
他做不到。
莫子佔還是把自己想得太厲害了,什麼決心,什麼教誨,都是虛談。他就是這麼一個自私又懦弱的人,哪怕許聽瀾給他再多的退讓,他還是贏不了。
就在愚思將要脫手的那一刻,他們身邊的場景扭變了起來。
說是扭變,但其實景緻與方才也大差不差,只不過此間蓮潭變得一片黢黑,再看不見水底的人影,地蓮枯萎得稍微一捏就會化為粉末,以及淵內多了好些人,和魔。
妖皮陣引出的“象”一共有兩重,一重“假”,一重“實”。
假象為竺以所構建,而實象則是由帝鳩親自裂出。
它向來有裂變出空間的能力,比如大荒就是由它創造出來的一道特殊的象。可以藏匿自身,修為再高也很難察覺其存在,且只要它有所留意,它就能聽見實象中的所有聲音。
莫子佔目光所及,先是一片與他所用同出一源的星陣,布法之人他也認識,正是有一段時日沒見的仲呂仙君。
顧相如此時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卻還是盡力護著他身後灰頭土臉的步弦聲。
不過顯然沒護出個好成果來。步弦聲身上全是傷口,像是遭逢了酷刑,卻依舊咬著一口血牙,去彈奏那鎮曲,試圖鎮住臉上多了道深痕的竺以。
莫子佔尚未反應過來狀況,一道光影就從他身側閃過。直刺向帝鳩。
從前他與司徒摘英只有幾面之緣,但他對這個家夥印象頗深,畢竟很有人能被困在劍陣裡出不來,也還是要故意凹出瀟灑動作的。
此時也不例外,司徒摘英哪怕身上和顧相如一樣狼狽,他的劍招依舊華麗。
然而在他出劍的瞬間,蓮潭聚出一道濃鬱的黑氣,盡數向他反撲過來,回護住因旁事而分神的帝鳩。
“陣成了。”
帝鳩的眼輪難得擺正回同一個方向,手裡拿著一塊漆黑的石頭,神色看著極為激動。
顧相如朝其望去,急聲道:“是痴行的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