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才能活下來。
莫子佔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家夥,雖然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貪這個生,又為何要怕這個死,只是固執地想要存活在這世間,哪怕面前的皆是煉獄。
可他現在卻似乎有答案了。
他得想辦法活下去。可他應該怎麼做?他應該活下來嗎?
彷彿是在為他解答一般,他目不能及的身後又多了一道聲音,尖澀得令人印象深刻,語氣帶著些許著急:“我瞞不了祂太久,這會該離開了。”
“真掃興。”帝鳩不滿道。
“這回不掃你興,一旦被祂察覺,下一回可能連我都要被驅逐。”
天柱無目,在祂身側侍奉千年的竺以能找到辦法矇蔽祂,可時間卻不見得有多長。
那聲音的主人往前走了幾步,最先投入莫子佔眼簾的,是一對碩大的鹿角,上邊布著跳動的青筋,看著莫名讓人感覺寒毛直立。可鹿角底下的一張臉卻頗為神性,仿若憐憫眾生的神人。
是竺以。
合著它的腳步,帝鳩目光移向廊道上那躺著的老者,悠然道:“要走,也得先處理幹淨。”
莫子佔也跟著偏了偏腦袋,目光定格在那位已毫無生氣的老者身上。老者頹然倒臥在廊道之上,背部微微拱起,宛若一座小小的山丘,一隻手無力地壓在身下,彷彿在竭力捂住什麼。在他身側,還半露著一塊桃色衣角,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是帶著刻意放輕的呼吸。
“您可不可以饒了我,我不想死,求您不要處理我。”莫子佔猛地開口。
他眼底一片空白,耳中盡是嗡鳴聲,聽不清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或者說,不願意聽清:“只要您不殺我,我什麼都可以做,您先前不就是為了抓人嗎?”
帝鳩眯起眼輪,饒有興味道:“什麼都可以?”
“……是,只要您開口。”
“我喜歡能幫我做事的乖孩子,你看那老頭。”
帝鳩卻一下鉗住莫子佔的臉,逼著他望向步爺爺的屍首:“他下面護著的人還活著,我不喜歡太多活人。”
“我殺了他,你就不殺我。”莫子佔搶話道。
所有情緒都被抽離得一幹二淨,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出,濡濕了莫子佔的唇齒,鹹澀佔據了他的口腔,最終化成了難以忍受的苦澀。只不過平時賣乖賣多了,讓他多少掌握一些演繹的技巧,模樣看上去既驚懼又懦弱,唯獨把最真實的悲傷給掩藏了起來。
“好啊。”帝鳩“寬宏大量”道。
它笑了兩聲,一個響指的功夫,手上就多出了一柄長劍,帶著令人驚恐的寒意,將其放入莫子佔右手:“你直接從那老頭背後往下刺一劍,刺到底,刺穿底下那人的心髒,這樣我就饒了你的命,帶著你離開。這劍很鋒利,你能做到的,不要讓本尊失望。”
莫子佔未有動作,竺以便催促道:“沒時間了。”
帝鳩倒是不慌不忙:“這種親友相殘的戲碼多好玩,不玩完可惜。”
“可是……”這小子動作太慢了。
不等竺以說完,莫子佔已然站直了身,原本被緊緊攥在手心的石令被摔落在地上,他握著冰涼的劍柄,一步步往廊道的方向走去。
“算了,我先結印。”竺以知道自己拗不過帝鳩的惡趣味,抬頭朝天地骨的方向望去,兀自開始畫起了離開此處的術印,“印成後給你十個數的時間。”
十個數。
莫子佔的呼吸很重,走的每一步都放得很慢,走一步就要抖上一陣,甚至會抖得有些拿不穩當,劍刃不住地晃出光暈,可又在帝鳩即將發作之前重新直起身,繼續磨蹭著往前走去。
等他走到步爺爺跟前時,竺以的印法已然成型。
原本和藹可親的老者已然只剩灰白,心口被黑影啄出一個血洞,強烈的血腥臭味讓莫子佔想作嘔,可眼下沒有任何人會體諒他的感受,有的只是敦促。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