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一時間有些說不出的複雜,但很快又被別的事所搶佔了神思。
莫子佔將自己的呼吸放得很輕,視線來回打量著四周,一邊留意著這兩只魔物的動態,一邊反複推算著他等下的動勢是否可行。
無論如何他都只有一次機會,這導致他心跳很快,手指因為緊張而稍稍有些打戰,需要竭力控制,才能壓下扔下所有人逃走,或者一閉眼就沖上前去的慾望。直到看見其中一隻魔物將最後一根柳條捆好,又痴傻地反複點起了數,手上擺弄出奇怪的動作,似乎是在呼喚著什麼。他聽不懂,只知道,這魔物要帶著所有人離開了。
握著調火令的手一緊,腳下已然起了動作。
三張調火令能起到的威懾力很小,更別說是拿去誅殺魔物,但莫子佔可以假裝它可以。
在引燃調火令的前一刻,他動作迅速地掏出來時路上從鋪子順來的油瓶,一把灑開,瞬間讓小小的符令呈現出了不一樣的氣勢來,僅是用眼去看,簡直跟修士正兒八經招出來的火球一樣。
與此同時,就著火光的遮掩,也不管那烈焰是否會燒灼到他身上,使了全身的勁去握住繩索中間,拽著一幹人等,不管不顧地往預想的路線奔去。整個過程可謂是行雲流水,與他所預想的沒有分毫偏差。
尤其那些少年孩童全都跟提線木偶般,能跟著枝條的牽引順利地往城界的方向跌來,摔在了莫子占身後。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那兩只魔物雖然確實被這靈力與大火給嚇著了,剎時間沒顧得上沖出來的他,但凡火落在魔物身上就如同羽毛輕掃過面板,唯有內裡所夾的靈火能落下一點燒痕,這讓魔物很快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當即毒爪一伸,想去擰斷這攪局者的脖頸。
然而就在它們快要接觸到人的剎那間,一道強橫的靈力擋在了少年人的身軀前,本該勢如破竹的利爪,只堪堪蹭到了肩頭,留下一道甚至沒破開皮肉的劃痕。
這道靈力讓莫子佔感覺有點熟悉,不等他反應過來,耳內就被灌入了尖銳的呼喊聲。
一個不小心踏入不周城地界的魔物頃刻就被天地骨的神力所壓制,連站都站不穩,匍匐在地,痙攣不止。而那二十二個小孩則全都毫發無傷地立在他的身後。
成功了。
半帶著得意的笑容攀上莫子佔的臉,那種在鬼門關外轉了一遭的恐懼還未平複,就被更為巨大的欣喜所取代。
唯一讓他覺得尤為可惜的是,他懷中的石令在方才的沖撞中碎成好幾片,即便往後重新拼合,也還是會留有裂痕,也再不會有先前的效用了。
當然,再高興莫子佔也不敢放鬆警惕,一邊注視著那兩只魔物的情況,一邊拉著所有人繼續往後退去,等與那些魔物隔了有一丈遠,才琢磨著去解開那些枝條。
前去搬救兵的江發動作還算利索,不等枝條全部解開,就扯著一位身形高挑的大叔往這趕來。
準確說,是大叔拎著江發、踩著劍飛來的。
莫子佔還是第一次見到仙人禦劍飛行,完全挪不開眼,尤其這仙人居然手一揮就制住了那兩只魔物,又不過三兩下就刺穿了它們的魔元,讓這倆可怕玩意魂飛魄散。
大叔仙人一派瀟灑地收劍回頭,望向後邊這直溜溜盯著自己看的少年,覺著這小孩當真是又好看又機靈,語中皆是贊許意,開口詢問道:“你不怕魔?”
莫子佔給自個順了順氣,一點強撐的意思都沒有,老實道:“怕,差點就哭了。”
聞言,大叔仙人當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朝他伸出了莫子佔,問道:“這位小友,我乃躚雲派的掌門孟陽煦,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隨我修行?”
“不要。”頂著江發豔羨的目光,莫子佔拒絕得幹脆了斷。
孟陽煦覺得可惜,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真不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我還有個大徒弟,叫孟昭,這會還在明順樓等著呢,脾氣老好了,你要成了他師弟,可以天天欺負他。”
哪有人慫恿別人去欺負自家徒弟的。莫子佔搖搖頭,再度認真道:“不來。”
“你是不是覺著沒聽過我們躚雲派的名頭,所以才不樂意來?”孟陽煦不滿地皺起眉。
“不是喲。”莫子佔眨眨眼,樣子純良得讓人壓根不敢不信他口中說的話。
他攤開手中握著的碎石令,展示給孟陽煦看,半帶驕傲道:“我早已與人有約,這才不得不辜負仙長的美意,別生氣嘛。”
哪有人能生得了這樣一個小孩的氣呀,孟陽煦無奈搖頭,終究還是放棄了差點到手的便宜徒弟。
眼瞧著天色不早,這也再沒莫子佔能幫得上忙的事,沒等人全都醒來,他就趕忙著拜別,卻也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繞到被他順走油瓶的鋪子處,解釋了好一通,才討著笑把油瓶錢給結了。
如此轉了一通,挨著莫府門檻時,日已西斜。
白天才見過的婦人還在院子裡,而她面前還站著一老一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