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脈門門主宣心的醫術舉世無雙,總有數不清的人想向他問診。
可是自十年前起,宣心就以精力有限,力不從心為由,從此只治疑難雜症,且每回出門都會隱匿行蹤,故而此番沒多少人知道他親自來到靈寶集。
“你去千脈門了?他們不是與風雨坊甚是交好麼?”莫子佔問道。
“噓!我真怕了你這祖宗,都說了那事是秘密,秘密!”金多寶色厲內荏地罵道,“他們又不認識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師徒,心眼那麼多。”
莫子佔沒接著往下應,輕輕將十七託於手心,取了那三味天材地寶,臨走時問向金多寶:“那凝晶還有多的嗎?”
金多寶合上櫃子的動作一頓,想了想才道:“那個沒有了,但我有一枚‘幻海淚’,東海深處的雲貝蘊化上千年才能得一顆,比那凝晶更能養人,不,魚,就當……送你了。”
聞言,一旁劃著賬本的桑裡立即語氣陰沉道:“掌櫃與他關系這般好?寶貝說送就送。”
“有來有往,他都光顧這麼多了,送一點怎麼了,而且就算拋開這個不說,星玄仙尊還對我有恩呢。”
說完,金多寶才意識到他才是這裡的掌櫃,聲音硬氣了起來:“反正這事你別管。”
莫子佔也沒推脫,收下後,就著一身血衣往千脈門的藥堂前去,頂著幾位藥童驚訝的神色,開門見山道:“晚輩十方神宗莫子佔,想求見宣前輩。”
藥童面面相覷,其中一位剛想像以往那樣道一句“門主並未來此”,就聽見一聲簡短的“進”從內堂傳出。
“感覺不過一段時間未見,你竟然已經長這麼大了。”
一進到藥堂內,宣心便開口寒暄了起來,沒有一點外人傳的恃才傲物,神色反倒一如當年般悲憫,非說哪裡不同,那就是眼下的宣心耳側多了一縷白發,被仔細梳入墨色中,尤為鮮明礙眼:“我記得當時在紫微殿,你才不過十三。”
“是,一直未有機會向前輩道謝,是晚輩失禮了。”
十方神宗的「醫方」僅能治癒些許小傷痛,再多的,就只剩下強行折損修為來替人續命的術法。
很少有傻蛋願意做這麼不劃算的事,尤其是對不認識的人。偏偏聲名赫奕的星玄仙尊就是做了。硬生生把莫子佔從鬼門關撈回來,又親去請宣心醫治傷勢,才能讓人好得如此快。
而現下,莫子佔也在做類似的傻事。
只覺若能救得一命,縱然是隻不起眼的小妖,也不值得後悔,反倒令人舒心。
不知師尊當時是否也是這種心情。
想必還是會有點不同的,許聽瀾是濟世為懷,而他,不過是不想欠一條蠢魚的恩罷了,沒有那麼多好心腸。
宣心搖了搖頭:“不必言謝,當時能救下你,多是星玄的功勞,我不過是略盡綿力。倒是我,伏魔淵的事是千脈門的疏忽給你們添麻煩了,幸好你機靈,沒有當真釀出禍事,我也……處置了馮臯。”
說起這事,莫子佔便想起宣心曾活剖過殘生種魔魂的事。
他本能地想要後退,又即刻收住了動作,半低著頭謙遜道:“晚輩誤打誤撞罷了,不知馮臯是如何處置的。”
“燒了。”宣心答道。
他合上眼,惋惜道:“馮臯被送來我這時,雖有針護心脈,但絕口令的魔息已然遍佈他全身,與血脈相融,會日複一日蠶食他的經脈,如此茍延殘喘只會更加痛苦,還不如忘卻前塵,早尋來生,不是嗎?”
莫子佔垂眸不語。
宣心倒也不在意他此番沉默,繼續道:“你和馮臯……你們身上的魔氣很特別,我曾費盡心力去試圖將其抽離,皆是無功而返,甚至,親手害了一人。”
“直到三年前,星玄令畢月烏傳信於我。”
莫子佔聞言,視線上抬,與宣心相對。
這位世傳以醫道入聖的仙人神色間多了幾分罕見的銳利,沒有直言許聽瀾到底與他說過什麼,只問道:“你可知痴行?”
“自然知道。”
修界無人不知“痴行”的名號,現今之所以天幕緊閉,可都是這位邪神的功勞。
說是曾有修士心術不正,想將人間信仰全都轉移到自身上,以助他白日飛升。結果不僅沒成功,反倒催育出了邪神痴行。禍亂世間。
“傳聞當年為了能制服痴行,神界的全部武神幾乎都隕滅了。可痴行哪怕神格已被除去,也還是餘有一顆陷入長眠的魂石無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