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是喜歡這太歲印,不如送我吧。”
口中說著喜歡,莫子佔的動作卻不帶一絲憐惜,慢條斯理地將其拆解,從中取出黑蛟的妖丹。
依照血塗陣中所見,這本該像顆上佳的黑寶石,如今卻黯淡無光。
“你這是搶!”錢琩怒道。
“慎言,這分明是你送上來給我的。”
莫子佔將妖丹收起,便一手將太歲印的外殼碾作粉末,揮散在錢琩的臉上,激得他渾身發顫。
“至於事嘛,很簡單。攬月宮臨近有一學宮,收錄了將近五百年來各處的鄉鎮史傳、奇談要聞。恰巧我師尊還未入宗門前,正是附近的世家子弟。”
莫子佔頗為惋惜道:“我多瞭解一點師尊以前的事,可又無暇下江南,只能麻煩錢師兄替我走一趟了。”
“這些凡塵俗事有什麼好了解的?”
錢琩滿眼怨毒地望向莫子佔,覺得這人現在就是在故意折辱他:“那些個鄉鎮史傳本就浩如煙海,且那學宮前些年因為地動而坍塌,導致裡頭的冊子全都散亂甚至被埋了,你讓我如何去找那三百年前的記載?”
“那便是錢師兄需要去思量的事了,與我何幹?”
“立誓呀,”莫子佔揚聲,擺了擺手,讓纏著錢琩的翼火蛇松開些許,又把手搭在柳土獐的腦袋上,“別想著拖時間等蹤跡消散哦。”
無奈下,錢琩只能不情不願地落下一道遵從其令的血誓。
見血誓已成,莫子佔才大發慈悲道:“好了,你可以滾了。”
“你等著……”錢琩惡念一起,方才立下的血誓立即發作了起來,刺得他全身一軟險些再度跪下去,最後只好把話都給咽回去,一臉不快地甩袖離開。
真是的,師尊不在,什麼歪瓜裂棗都敢來招惹他了。
待錢琩徹底不見蹤影,莫子佔稍一放鬆,才頓覺心室劇烈地抽痛起來,血腥味也自喉嚨深處泛出。
他在血塗陣中本就損耗過度,召出神主本就很勉強。
然而奇怪的是,從他醒來,哪怕再如何氣血皆虛,還是感覺靈臺清明。縱使面對錢琩的邪法,也不見得又被侵擾半分,倒不僅僅像是他習慣了魔音攝心而已。
莫子佔任由黑血自嘴角流下,在他才洗淨的臉上再度染上一道紅痕。
暫且琢磨不出究竟為何,他目光落向躲在礁石後頭窺看的人影,道:“別躲了,一介凡夫,還真以為自己能無聲無息地窺聽仙門秘事不成?”
那是個身形魁梧、斷發短袖的男子。
頭方探出來,就先一步顫聲開口:“仙長……我,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是那邊漁家的,叫祝丘齊。手摺了,夜裡疼得睡不著覺,才逛到這裡,真不是想偷聽。”
他指的漁家,正是萬銜青借宿的那一家。
莫子佔此時親眼見到這主人家,才發現祝丘齊的聲音與長相竟與千年前常與黑蛟為伴的漁人分毫不差。
這世上真有輪回轉世?
那是不是等他覓得長生法,千百年後,還是有機會能再見許聽瀾的?
這想法方冒出來,他霎時覺得自己很可笑。
人間多繁華,他要真能活個千年,終歸會遇到更加在意的人和事,終歸會徹底把許聽瀾給忘掉。
莫子佔默了許久,久到祝丘齊不安得流出冷汗,才輕緩地開口問道:“你恨那黑蛟嗎?”
“啊?我……我不知道”
畢竟,在祝丘齊很小的時候,黑蛟還不是現在這樣的。
祝丘齊從小就沒少聽父親講那黑蛟的故事。
說當初攬月宮仙人誅惡蛟後,贊其鱗甲為護具良材,遂剝皮棄屍海中,致黑蛟魂魄難安,日日哀鳴,引發潮湧,將它在凡間的居所沖垮,令人心惶惶。
後來有一被攬月宮所逐的修士到來,言黑蛟怨念過深,奈何他因身上有傷,故而無法徹底超度它,只能暫且將它封禁,並囑咐村民於每年中元,手執它最愛的貝殼,疊成龍形,擲於海中,高唱安魂曲,以慰其魂,減輕其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