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只能聽話地學著那人的樣子,抓起碗上放著的兩根黑長條,試圖依照指令去吃眼前的食物。
他依稀感覺自己會用,可右手抽搐得厲害,怎麼都用不利索,最後只好自暴自棄地像在大荒時那樣直接用手抓來吃。
剛開始抓了很大一把,還沒放進嘴裡,就想起那句“慢慢吃”,一愣,就又把手放下,少抓一點,小心地放入口中,嚼徹底了,才去抓下一把。
許聽瀾一進食堂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莫子佔這像野獸幼崽般的食相。
他默然走向前,給這只吃不快東西的小崽子遞去勺子,溫聲道:“用這個。”
莫子佔抬頭,抖著手接過,眼睛時不時偷瞄向在他面前腳紮了根的仙尊,遵從著指令開始用勺子挖著飯,進食的動作一刻都不敢停下。
好不容易將面前的飯菜囫圇吞棗完,他才頂過了心底的害怕,真真感覺重新活過來了。
剛想把最後的姜湯端起,就聽見許聽瀾輕聲說下那句:
“從今往後,你要喊我‘師尊’。”
很草率地收徒。
隔著一個火炭盆的距離,與許聽瀾締結比其他弟子更為親厚的關系,偷得頭一份特殊。
莫子佔後來才知,宗內有規定,需得登記弟子名冊,才能領吃穿用度和上堂學。
倒也不是在刻意設門檻,只是弟子實在太多,如若不登記姓名,很難叫其他弟子知曉宗裡多了他這麼個外人,更枉論像後來那般,特地提著燈前來照看。
登記名冊不難,許聽瀾方才便是在辦此事。
那時,他才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外門弟子所住的天市垣與藏歲小築所在的太微垣,一南一北,相距甚遠,一走就得將近半個時辰,他實在沒有空閑常去。
內門弟子倒是能到比較近的太微垣去,看顧起來也更方便。
但宗門大考在一月前就已結束,下一次需得等上十年,且莫子佔到時候還不一定能透過那頗具難度的考核。
既答應會將人放在身邊照看,便要守諾。如此思量再三,許聽瀾這才勉強將人納為入室弟子,讓他能有個名頭待在藏歲小築,也在無意中讓他能撈得了個仙尊首徒的身份。
以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方式。
這樣的他,又憑什麼往前邁步呢?
莫子佔站在窺春洞前,一如當初他站在藏歲小築院中。
當時他哪怕餓得頭暈眼花,冷得快要死去,也不敢走進仙尊的居所。如今也一樣,就算賭著一道氣,也還是不敢走進這石室。
十年來,毫無長進,依然怯懦。
我……怕。
莫子佔站在霜雪中,合上眼。
與長久以來常常能會體會到各種恐懼不同,他此刻恍若站在懸崖邊上,全身力氣都被抽離,無力轉身,無法逃脫,只需稍稍往前一小步,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我怕……看見許聽瀾。
害怕看見那人雙目緊閉的樣子,害怕他沒法再聽見那人解答,哪怕只是聲簡單的“嗯”。
莫子佔在窺春洞前站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喪鐘聲在周遭響起。他長睫顫了兩下,抬頭看向天際那顆極為明亮的晨星。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