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雖然張進他們六人只有一間屋子,一張床,但到底是安頓下來了,因為那大柱想辦法用一扇門板,兩條長板凳架著,簡單地湊成了一張床,和原來的那張床合在一起,這樣就成了一張大床了。
然後,鋪點家裡有的乾草,張進他們又是鋪上自己帶著的被子,六個腦袋睡成一排,就像是北方睡大炕鋪一樣,這樣才算是睡下來了。
不過,顯然這樣睡是很不舒服的,比不得客棧裡的條件,所以直到油燈熄了很久,天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張進他們都沒睡著,都睜著眼睛呢。
這時,可能是咯的慌吧,朱元旦就小心地側了側身子,發出了一點響動,那睡在一旁的張進就小聲問道:“怎麼,胖子你還沒睡啊?”
朱元旦聞言就笑道:“師兄,你不也沒睡嗎?”
董元禮也小聲接話道:“我也沒睡著!”
方誌遠啞然失笑道:“我也是!”
周川、馮其頓時更是笑出聲來,周川就道:“原來大家都沒睡著啊!我還以為都睡了呢,就連翻身都不敢動彈,生怕吵醒你們!”
這話一出,六人頓時都覺得好笑了,一個個也不再安靜地躺著了,翻身的翻身,坐起來的坐起來,說話的說話,這屋子裡窸窸窣窣地聲響不停。
那朱元旦就坐起身來,拍了拍身下的床抱怨道:“這床也太硬了,而且還有些潮溼,睡的實在不舒服,自然就睡不著了!”
朱元旦說的也是事實,六個人都沒睡著就是明證了,所以張進也沒反駁這點,他笑道:“那你說怎麼辦?這農家小院的條件就這樣,又不是人家有好屋子不給我們住,那你抱怨幾聲還算說的過去,人家容留我們住下,又想辦法讓我們安頓下來,這已經很不錯了,再抱怨就是我們的不是了!”
“唉!”朱元旦嘆了一口氣,也不好再多抱怨,只是有些頗為感慨地道,“都說在家千日好,出門日日難啊!這話說的還真是!以前在家裡也沒覺得有多好,這出來了一趟,才知道家裡的好處啊!至少不用這樣白天著急忙慌的趕路,晚上也能睡的安穩!”
他提到家裡,這話一出,眾人不由都是沉默了一瞬,這出來好幾天了,出遠門去府城的興奮勁也過去了,現在這夜深人靜時卻是又有點想家了。
然後,方誌遠忽然道:“師兄,我有些想我娘和我大哥小妹了!”
董元禮也道:“我也想我祖母和我娘了!”
周川笑著附和道:“我也是!”
看來他們幾個到底都是少年郎,又從沒出過遠門,這才出來幾天啊,就都開始想家了!
氣氛又是不知不覺地安靜了下來,沒人再說話了,只有時不時翻身的輕微響動,他們並排地躺在那裡,睜著雙眼看著黑夜,一起想著數百里之外的家人,此時心裡居然各自都有了些許思鄉思家的愁緒了。
可要說起思鄉思家來,此時躺著的他們又有誰能比張進更加思念故鄉,思念故鄉的親朋好友呢?董元禮、周川他們離家長親人不過是數百里之遠而已,等到府城的府試院試結束以後,他們自然就能夠返回家中,與家中親人相見了。
可是張進呢?他恐怕是再沒辦法回到上輩子的家裡,和上輩子的家人再相見了,這樣無望的思家思鄉愁緒又有誰能懂呢?
“呼!”
忽然,張進長吐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愁緒一吐而盡,然後開口笑道:“都別多想了!多想也無益!我們這才出來幾天啊,就都想家了?這還有三四個月,我們都要在外面度過呢,然後才能回家,現在就說想家了,這之後的三四個月可怎麼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