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薔薇-護短(上)
案七薔薇
四十二護短(上)
畢竟剛剛經歷喪女之痛,姚藝彩癲狂撲抓到半路就腿腳發軟地癱倒在地面,咧張著嘴戧摔在柏油鋪墊的斜坡上,牙齒磕了滿嘴的血,混著眼淚和嚎啕的涎水被她抹蹭了滿臉。
江陌被她“撲通”一聲跌摔的悶響唬得肩膀一聳。她下意識地起身上前伸手攙扶,可還沒等挪開腳步,付晰就先擼胳膊挽袖子地衝到了江陌前頭,乜斜了姚藝彩一眼卻沒搭手,只徑直上前,惡狠狠地一把薅住了江陌的領口。
“你還有臉出來?!早讓你找你妹妹的時候你死到哪兒去了?這會兒來假模假式地裝什麼善良?!狼心狗肺的東西,放著自己妹妹的命不管不顧,你還算個屁的警察!”
江陌其實還有點愣神,腦子裡糨糊似的凝成一團,沒怎麼聽清付晰喪心病狂的咒罵。但她那點兒輕微的腦震盪顯然沒好利索,被付晰抓住衣服晃了晃,被他罵罵咧咧噴濺出來的唾沫燻得屏了半口氣,臉色當即就慘白一片,犯惡心地吞嚥了兩下。
江陌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回想著小羅法醫著急忙慌“多嘴”唸叨給她的屍體初檢情況,皺著眉頭強忍著迷糊眩暈,滿腦子都是“形狀特異的刀傷”這幾個字兒在飄。她抬手試圖掙脫開付晰毫無章法宣洩情緒的搖晃,餘光瞥落在姚藝彩被人攙扶站起的身上,抿著嘴唇正準備公事公辦地勸說兩句冷靜體諒,姚藝彩卻像是鉚蓄足了力氣,再度張牙舞爪的飛撲而上——
付樂楓前腳剛送上解剖臺,付晰和姚藝彩就在這兒滿心的撒潑耍賴。
江陌一時哭笑不得,簡直要被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的架勢氣樂了。
付晰在覷見姚藝彩掙脫了一眾攙扶的瞬間就攥緊了拳頭,錮著江陌的力道更重,生怕被她掙脫,姚藝彩那連抓帶撓的一耳光撲落個空。
江陌搭了姚藝彩一眼,瞭著她腳底下虛軟的動作,大致預判得出她這一巴掌蓄了幾分的力度,掄圓了膀子將將夠得著落在何處——不過她沒躲,這一出單純洩憤似的拉扯不捱到實處,依照付晰和姚藝彩這兩口子的性子,暫且窩下這個火,保不齊會在什麼場合下,不合時宜地爆炸一通。
這一半個月市局刑偵支隊上下腦袋頂上都籠著厚厚一層流年不順烏雲密佈,江陌倒不指望這一對兒瘋癲能就此善罷甘休,但鬧在她一個人頭上吃點兒皮肉苦頭,總好過這些個雞飛狗跳蹦躂到高局或是李書記那兒,連帶著顧形也被扣上一頂治下不嚴的帽子,平白無故再挨一頓案子計劃之外的無辜批鬥。
然而江陌這眨眼間的念想沒能落在實處。她咬緊牙關正準備生扛一耳光再跟這兩個聽不進去半個字的受害者家屬伺機溝通,身後卻忽然晃了一道身影上前,將姚藝彩撕心裂肺的嚎哭和抓撓囫圇擋住,然後居高臨下地睨視著付晰臉上一瞬的僵怔歪扭,輕描淡寫地抹揩過頸側被姚藝彩指甲摳破沁淌出來的血珠,略微俯下身,沉著聲音輕附在付晰的耳側,幾不可聞地念了一句什麼,再面無表情地看著付晰堂皇撤步的動作,極輕地挑了下眉峰。
江陌幾乎沒怎麼看清邵桀是怎麼從她老遠的身後冒出來的,偏側著耳朵聽見了姚藝彩長長的甲片剮蹭過邵桀頸側面板的響動——她登時頭皮一麻,箍住邵桀的胳膊後撤半步,撩抬起視線覷見那一道被他揩蹭得誇張的血色,眉頭當即緊蹙。
“付——”
“幹什麼呢?!市局院裡當眾動手打人,當我們警察都是吃乾飯的嗎?!”
江陌自詡皮糙肉厚,對於自己捱打遭罵的事兒向來無動於衷,但眼見著邵桀這細皮嫩肉的見血磕碰,當場就竄了火氣上頭。她皺著眉頭聽見邵桀後知後覺地嘶聲喊疼,直接瞪圓了眼睛試圖薅住付晰跟他對峙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可她衝著生父橫眉厲色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從唇邊兒滾落,耿秩和顧形就先在一團鬨鬧之外碰了個頭,揚聲喝住了覷著付晰奇怪臉色照舊不依不饒的姚藝彩,倆人對視一瞬,咋舌攔住了江陌氣鼓鼓的動作,抬挑起眉毛徑直走到了人群前頭。
“你們是領導是吧?我要舉報這個江陌,翫忽職守害人——”
姚藝彩對於江陌跟前這兩位領導的來路不甚熟悉,只搭掃著一眾警察惶然拘謹的神色,斷定這兩位從天而降參與解決糾紛的來人職位明顯高了一級,她眼睛一轉,提了口氣就要接續上言的痛哭流涕,不管不顧地揪住了其中一位年紀更相仿的人的手臂,作勢就要控告傾訴自己的滿懷冤屈。
付晰卻臉色慘淡地猛然一抖,先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偎在江陌身旁的邵桀,轉而眺視著兩位領導顯然不善的表情,一把按住了姚藝彩意圖攀爬發散的惡意,使勁兒把她拽到身後。
“領導,我們跟江陌鬧矛盾,是家事……我們以後再說。”付晰苦著臉,“但我們女兒——小楓她……很早之前就報過警說失蹤,你們一直沒找人……再聯絡到我們的時候,孩子就沒了命……這……總要給我們個說法不是?”
“既然是家事,那什麼舉報不舉報的我可就當沒聽見了。”
顧形皮笑肉不笑地彎了下眼睛,扭身看向咬著後槽牙梗在那兒較勁的江陌,又捎帶著覷了眼正彆扭栽歪在江陌身上演戲的邵桀,一言難盡地皺了下鼻子,“……這無緣無故地拉架過程中被撓了一下……江陌,先帶這位目擊證人去收拾上藥,至於後續他要不要追究,這個我們不做過多幹預,過後再說。”
“再者就是關於失蹤人員遇害的事情——”
顧形稍微抬手,搪住了姚藝彩在瞧量著付晰神色之餘猶豫著試圖掙扎辯解的動靜,然後偏過腦袋看向緊緊攥住姚藝彩手臂的付晰,回頭衝著耿秩遞了個眼神過去,側身比劃了個引請的手勢,“這裡面的流程條框比較複雜,在這兒大庭廣眾的鬧得這麼難看沒必要,要不……咱們樓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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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疼疼疼——江警官……我錯了還不行,你輕點兒……”
刑偵常備的藥箱今天剛填滿上新,新拆封的消毒棉球蜇得像咬人。邵桀將一沾著藥水就疼得蹦高,在屋子裡繞著會議桌躲了半圈兒逃跑未果,被江陌一個眼神制裁住,老實地戳在原處,齜牙咧嘴地任由江警官小心仔細地擦蹭著他脖子上那截粘連在面板上沒脫落的油皮,可憐巴巴地哼唧求饒。
“怕疼你還往我身前擋……”江陌舉著棉籤,剜了眼蛄蛹不停的泥鰍,伸手錮住邵桀的後腦勺兒,“付晰這兩口子的套路我熟,先罵人後動手,氣撒出來也就沒臉再找別的茬……剛這一巴掌沒扇到位,轉身就告到領導上頭……還什麼討個說法……呵,訛錢都是好的。”
“這次他應該不敢。嘶——”邵桀輕哼了一聲,眉毛剛揚起來就被江陌的手勁兒搓得攢成一簇,“不過先前總聽你說被副隊罰寫檢查,我還以為你這領導有點兒……剛聽宋叔說,今天他還是臨時銷假回來,怕你這邊被付晰絆住。”
“我家裡這點兒破事兒,除了老顧,耿副算最清楚。他也就是見不慣老顧這一隊之長帶頭散漫,抓著我們師徒倆純屬於殺雞儆猴。真要趕上什麼關鍵時刻,老顧到處查案子,隊裡定海神針的重任還得他擔著。”
江陌掐住邵桀不住向後縮躲的後脖頸,鬱悶地嘆了一聲,眼皮眨巴兩下,又倏地掀抬,一動不動地盯住了邵桀無辜幾秒就心虛偏錯的瞳孔。
“你怎麼知道付晰這回不敢再鬧得太難看?你剛在他耳朵邊,到底說什麼了?”
工作身體原因暫時隔天~
“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