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轉行當媒婆別從我這下手。”邵桀一臉心如止水地把掛著他肩膀的胳膊扒拉下來,“我這次換回中路,得打排位。”
韓律倒也沒覺得掃興,趁著邵桀擺設用的四肢沒反應過來,抬手在邵桀後腦勺兒敲了一記就撒丫子跑開,然後嚷嚷著讓邵桀去路口等會兒,他把車開過來。
邵桀跟他發小正面對陣十戰九敗,咬了下後槽牙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雙手一插兜,閒庭信步似的踱到路口,轉身沉默地盯著攔起警戒線的方向看。
邵桀微微揚起下頦,眯著眼睛,無意識地眺著架在電線杆上的監控錄影,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天。
直到一陣冷風左衝右撞地頂在他面前,韓律開著車停在他身後不遠,搖下車窗對著他大喊:“哥們兒快,交警貼條了!”
韓律緊揮了揮胳膊,沒等邵桀屁股坐穩扣上安全帶,先起步慢悠悠地往前開,稍微縮著脖子張望著車窗外面,嘰裡咕嚕地念:“好傢伙這大吉普確實該貼,佔地兒……我去警車也貼?怎麼感覺自打你回來,撞見警察辦案的頻率直線上升——”
韓律碎嘴了半晌沒聽見邵桀應聲,頗感好奇地轉頭瞟了他一眼。邵桀估麼著壓根兒沒聽見他說話,這會兒正端著手機,上身扭曲著向外,十分在意地打量著那臺引擎蓋上黏了一攤汙漬落葉的大吉普,然後稍顯窘迫地皺了下眉,低頭點開了聊天頁面。
韓律先是莫名其妙地晃了晃腦袋,隨即猛然福至心靈,賤嗖嗖地斜著眼睛偷看——對話沒看清,只瞄到了備註上端端正正的仨字兒:“江警官”。
韓媒婆登時詫異地看了邵桀一眼。
邵桀勉勉強強地不動如山:“……你那什麼缺德的眼神兒?”
“沒……沒什麼……你要有事兒我就給你放在路邊。”韓律抿了下嘴唇,憋笑憋得眉毛都在打顫,被邵桀直勾勾地盯了片刻,咳了一嗓子,老實地握緊方向盤:“大哥坐穩,我送你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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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這邊剛提溜著在立興西街憋了一肚子氣的肖樂天回到警隊,那邊跑了趟看守所的顧形也正好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
顧大隊長站在辦公室門口,捋了一把奔來跑去折騰得沒型的頭髮,先側身在他這倆徒弟跟前晃了晃,隨即眼尖地扭頭,伸手揪住從樓上局長辦公室疾步下來的緝|毒支隊副支隊長張一白,悄麼聲地把人撈到西側的樓梯間,神秘兮兮地嘀咕了半天。
肖樂天還滿心沉浸在立興街派出所某位民警對他師姐出言不遜的忿忿當中,張望著門外愣神了片刻,拖著屁股底下的椅子滑行到他師姐旁邊,屈起胳膊捅咕了一下正在噎麵包的江陌,努嘴示意道:“什麼情況?”
江陌狼吞虎嚥了幾口麵包,把自己噎得夠嗆,喝水順了半天才打了個嗝出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肖樂天一眼:“原來四組的李齊銘,他家裡人最近接連收到了威脅,你覺得什麼情況?”
原灃西區分局的李齊銘因犯涉|黑貪||腐案被捕大概一週左右,李齊銘在國外唸書的女兒就收到過數次死亡威脅,其後一直在尋求警方保護;李齊銘的父母也在近三天內收到了類似監視的威脅包裹。然而老頭兒老太太還不確切清楚兒子涉黑被捕一事,一身正氣地報警求助,卻不料報警當天夜裡,家中就發生了煤氣洩漏事故,所幸發現及時,送往醫院得到了妥善的救助——事一發生,估計是有人把這接二連三的狀況帶進了看守所,李齊銘像是要以死明志,在號子裡自殺未遂,招惹得顧形跑過去看了一眼情況,一刻都沒敢耽誤。
肖樂天抱著胳膊想了一會兒:“涉||毒?”
江陌慎重地搖了搖頭:“不至於經手,但估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人打過掩護。”
肖樂天入隊以來還沒怎麼跟緝||毒的同事打過交道,登時震驚得嘴巴都快張得能吞拳頭。顧形腳下沒聲地繞到肖樂天身後,抬手在他後腦勺兒上一敲:“噎狗毛了嘴張那麼大?懷疑|吸||毒|的那失聯孕婦找著沒有?”
“人還沒找到,但根據醫院提供的停車記錄,追著監控找到住處了。”肖樂天被顧形敲得生疼,搓了搓後腦勺兒,磨著後槽牙道:“我跟師姐也找了立興街派出所的領導,打算過一遍她的動線。但是他們總跟我師姐較勁啊,磨嘰半天,我倆就回來等著了——拖那麼長時間,還白貼了個違停的條。”
顧形一聽這地界就皺起眉頭,他看了看垂著眉眼的江陌,有點兒頭疼:“立興街?你倆還跑老紅樓那邊兒去了?那孕婦什麼情況?”
根據前兩日法醫給出的屍檢結果及情形推斷,刑偵這兩天一直在留意孕婦失蹤的案件。但礙於棄嬰及疑似生命堪危的產婦具體情況不能公開,市區及下屬城郊臨縣報過孕婦失蹤失聯的情況需要逐個核對確認,走訪調查起來著實有些拖沓麻煩。
“今天報案聯絡的是一傢俬立醫院,孕婦失聯至今,理論上的情況跟之前推測可能有問題的足月剖宮產的孕婦情況基本相符,而且情況比較特殊,這位失聯的孕婦……其實是幫人|代||孕。”
江陌稍微壓抑地嘆了口氣,沉默了兩秒才緩聲繼續道:“她是七個多月時被查出胎兒發育遲緩,醫院方面估計也是有人打過招呼,檢查得比較仔細,發現她因為在受孕前後接受過注射,有明顯的胎兒畸形和胎盤早剝的風險。孕婦在得知胎兒情況後預約了引產,但到了預約時間一直沒來,醫院那邊不太想惹麻煩,所以始終沒報警,只是一直在嘗試聯絡。只不過孕婦留下的資訊都是假的,住處都是根據車輛車牌追蹤到的,沒有直系親屬報警,所以直到今天,派出所那邊才做了失蹤立案。”
顧形這會兒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無言以對地哭笑不得:“……這跟棄嬰案估計不一定相關——保險起見還是跟一下這個失蹤的案子,老紅樓那幾個我聯絡,你甭置氣。”顧形撿了江陌桌上擺得皺巴巴的橘子,摳了一半兒給江陌,又掰了四分之一分給肖樂天這便宜徒弟,“景區那邊監控過得怎麼樣?”
江陌好不容易舒展了片刻的眉頭又皺巴巴地擰起,提起這事兒就一肚子火氣。
“西坡附近查了個遍,就因為山底下那破洞。後來他們村委會有人舉報說是村裡一大哥想偷鐵,但看見有人被抓,後來又來了那麼多警察,怕事兒大,就一直不敢吱聲承認……我正拉著雲山派出所的哥兒幾個過其他出入口和周邊的監控呢,有可疑的地方我隨時彙報。”
這種有勁兒沒處使的疲憊感遠比有的放矢地點燈熬油更磨人。顧形扒拉了一把江陌腦袋頂上的雞窩,又瞧見肖樂天一臉迷糊地搖頭晃腦,輕笑了一聲又在他腦殼上使勁兒一敲:“有話說有屁放,琢磨什麼呢?”
肖樂天吃痛抱頭,然後迅速地適應了自己不怎麼受寵的師門地位,猶豫道:“師父,孕婦這個,要不要查一查跟|涉||毒|有關的線索啊,萬一有關……會不會是這孕婦知道什麼線索,然後被暗中處理掉……”
“這風口浪尖的活兒還輪不到你操心。”顧形未置肯否地揚了下眉梢,回身覷見耿秩敲了下門框就抱著會議記錄本候在門口,轉過頭來加快點兒語速:“待會兒帶著小羅去這個失蹤孕婦家裡看看,提取樣本確認一下,這位可能|涉|毒|的孕婦跟那些遺棄嬰兒有沒有關係——等結果的這段時間,跟你師姐一邊篩監控查可疑人員,一邊繼續追失蹤孕婦的動線。”
顧形話音落下就一陣風掠到門口,撈起耿秩的肩膀剛要往樓梯走,又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捏咕著手裡的橘子皮,抬手投進了江陌腳邊的紙簍,隔得老遠虛點著江陌的頭。
“你車上面一大片髒得跟地圖似的,就不能去洗個車?開出去警隊的形象往哪兒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