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安陵公墓電話的第二天,蘇念去了一趟公墓,找到辦事處。
公墓辦事處平日裡人就少,這會兒她進去,裡面只有三個人,她認得其中微胖的那個女人是之前這裡的管理員,便問:“你好,我是蘇可盈的女兒蘇念,我聽說墳墓要遷移,怎麼回事?”
旁邊椅子上,一個年近花甲的男人聞言看向她,眼底情緒瞬息萬變。
似乎是有驚喜,也有探究和打量意味,看的蘇念彆扭到極點,努力忽視掉,盯著那個管理員。
管理員說,“哦,是這樣的,遷移的要求是這位餘先生和公墓負責人提出來的,所以……”
蘇念一愣,轉頭看向管理員所說的餘先生——也正是看著她的那位老人,他目光依然粘在她身上,讓她覺得反感。
“餘先生……是嗎?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可是你沒有權力決定遷移我母親的墳墓。”
老人站起身來,眼眶泛紅,凝視她,“你是……蘇念?可盈的女兒?”
她覺得古怪,但還是先應,“對。”
他情緒激動起來,眼底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我……我是餘昆,可盈和你提過我沒有?”
蘇念臉色微變。
母親蘇可盈雖然沒有和她直接提過這個名字,並不代表她不知道。
餘昆是蘇可盈一輩子藏在心底的名字,可蘇可盈是個多麼倔強的女人,蘇念聽到的時候,是在蘇可盈彌留之際。
當時,蘇可盈已經神識不清,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餘昆,我不等你了。
當年蘇可盈懷著蘇念是未婚先孕,被從家裡趕出來,毅然決然生下蘇念,蘇念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見過外公外婆,他們也都在蘇可盈去世之前過世,直到最後,蘇可盈也沒有得到自己父母的原諒,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顛沛流離,無論住在哪裡,都有謠言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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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可盈頂住了所有的非議,頂住了別人那些意味複雜的目光,也頂住了生活的巨大壓力,卻獨獨頂不過病魔。
關於餘昆這個人,蘇念有過一些猜想,可是到最後都歸於無謂,因蘇可盈已經去世,一切都沒了意義,她不想去深究,也是因為怕,蘇可盈等了一輩子的男人,會是她的什麼人?
她看著餘昆,默了片刻,開口嗓音冷漠篤定:“沒有,她從來沒提過。”
餘昆一怔,眼底浮現巨大失落,“她是恨我,她恨我……”
蘇念懶得再聽,問:“你憑什麼要求遷移墳墓?”
餘昆臉色蒼白,靜了幾秒,說:“蘇念……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父親啊!我和可盈當年……”
“別說了。”
蘇念打斷他,眼見他往前,她後退了一步,“我不認識你,我沒有父親,我母親也從來沒有提過你,我不管你是從哪裡來的,這是我母親的墳墓,你沒有任何權力遷移。”
餘昆眉心緊皺,十分著急:“我是為了可盈好,我已經在南山買了更好的墓地,為什麼要屈就她在這裡,那邊……”
“我不想聽那邊多好,”蘇念再次不禮貌打斷他的話,“我只知道,這塊你覺得不好的墓地,當初是我用我自己換來的,我為了這塊墓地給人做同妻三年多,不可能因為你這個外人一句話就遷移!”
她話說到最後,胸口因為氣憤而起伏不定。
餘昆臉色訕然,“你彆氣……我知道你一下子沒法接受,可我真的是為了可盈好,”頓了頓,猶豫著又問:“你……給人做同妻?那你現在呢,在哪裡住,做什麼工作……”
他似乎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蘇念,可蘇念只覺得諷刺。
她迄今為止的生活就沒有父親,小時候還因此被人嘲笑,那時候蘇可盈說父親出遠門,但總會回來,可最後呢?
直到蘇可盈死,他也沒有出現,現在,他像是施恩一般地來,說要給蘇可盈一塊好墓地,還對她噓寒問暖,這一切讓她覺得虛偽極了。
她說:“你別問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今天我來只說一件事,”她轉向那個管理員,“我母親的墳墓,誰也不能動,我不會簽字,誰要是動了那個墳墓,我和誰拼命!”
那個微胖的女管理員瞠目結舌,見蘇念要走才趕緊出聲叫:“這是餘先生和我們公墓負責人談好的,我只是個辦事的啊!”
復又看向餘昆,“餘先生,她這不簽字我們也真的沒法辦這個事情啊……”
餘昆沒理會,追上蘇念腳步到門外。
“蘇念,我知道你沒法原諒我,我當年離開你們母女也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說,你……”
蘇念腳步簡直生風,而他畢竟年事已高,追了不遠就有些乏力,怎麼也叫不住她,氣都喘不順,停住腳步緩了幾秒,才意識到蘇念要往哪裡去。
她是要去蘇可盈墳前。
他於是站了一會兒,也慢慢往過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