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蔚羽臉色慘白。
他躺在病床上氣若游絲,根本連一聲像樣的痛哼都發不出來。
一屋子丫鬟下人忙裡忙外地跑,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明夫人坐在床邊只顧著落淚,明芙嫣在一旁陪著她一起掉眼淚。
明夫人邊掉眼淚邊自責道:“早知道是這樣子就不該叫他進去參加什麼升階試練。”
文蔚祁站在一旁嘆氣道:“每個文蔚家的弟子都要升階,升階都要進行試練。羽兒這個結果,是我們預先沒有想到的……”
“什麼沒有想到?”明夫人質問他道,“你身為他的爹,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為他打點好一切?”
“摘星樓是永珍幻境連線之所在,裡面千變萬化,本來也是十分兇險。”
文蔚祁解釋道:“從來文蔚家的弟子進去出不來的也大有人在……”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明夫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兩步走到他面前,幾乎就要撞到他的鼻尖:“你在說一遍我聽聽!”
明芙嫣連忙站起來去拉住她的胳膊,勸慰道:“姨母不要生氣,姨丈也是著急的。坐下來說話吧。”
明夫人伸出一個指頭,指著文蔚祁的鼻尖吼道:“文蔚祁,你給我記住了,這床上躺著的,是你的嫡長子!”
“你給我看清楚了!”她拉住文蔚祁的衣襟,將他拉到床邊,“你看看他現在這副樣子,你看看他的傷!”
她不顧文蔚羽重傷躺在床上,掀起他蓋在身上的棉被指著那下面缺失的一條手臂道:“羽兒練了二十年的功,如今右手沒了。”
她越說越傷心,越說越激動:“右手沒了!”
“你看看,他以後要怎麼用劍?”
“一個武修弟子,拿不動刀,舞不起劍。”
明夫人連眼淚也顧不上擦:“你要他以後怎麼辦?”
“他可是你的嫡長子啊!”
文蔚祁的心裡也是痛的,很痛很痛。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躺在床上緊閉雙眼人事不知的人是自己的兒子。
是自己和明媒正娶的明家小姐的第一個兒子。
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呢?
摘星樓的危險,每一個文蔚家的人都知道。
但是摘星樓裡那些寶物的價值,作為文蔚家的人更加了解。
從某個角度上看去,他們這些所謂的天下武修第一大門派的弟子和西海岸邊的漁民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雖然他們可以依靠強大的家族錦衣玉食,依靠名門背景在天下武修同道中高人一頭,甚至所有聯姻的物件家事比起那些同道都要好上許多。
但是他們和那些穿著粗布衣裳、常年吃著小魚、粗餅,睡在四面透風滿是潮氣的木屋裡的海邊的漁人真的很像。
確切的說,他們和那些腰繫竹簍,冒著生命危險一口氣潛下水尋蚌的採珠人很像。
只不過採珠人冒危險是為了珍珠,而他們冒危險是為了摘星樓裡的寶物。
文蔚祁知道他夫人現在一定傷心欲絕。
她這二十年來,對於這個兒子的疼愛和期許都太多太多,多到超過了她對這世上所有事物的興趣之和。
也許也就是因為寄予了太多希望,這個從小就勵志比別人刻苦,比別人強的孩子長成了一副小老頭的樣子。
迂腐、刻板,這些本來不該出現在他這個年齡的人身上的詞,都被他包攬了。
也許這就是世人所說的,好事老天爺不能讓一人獨佔的道理吧。
而此刻文蔚羽就躺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