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連仇都報不得。
白胥華心灰意冷,他只應了,又要諸人放出阮酥玉。
他叫人廢去了阮酥玉的修為,再廢去她身上的妖族血脈,叫她重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卻也無力再攪動風雲,只有富貴可享而已。
便直到了最後一日。
白胥華穿上了華美的玄衣,衣裳上,是絲線繡成的符文。
他在道聲中割開手腳腕,血便一點一點地流。
甚至連靈魂都有一股要被吸收的痛感。
從皮到骨,一點血肉都未曾浪費,直叫他像是消融的雪人,徹底融入了大陣之中。
嗚嗚風聲,也只帶動了祭壇上,空蕩蕩的玄裳大袖。
往事如煙如霧,直將白胥華整個人包裹起來。
本覺得已經遺忘的東西,都重新又被憶起。
一顆柔軟心髒被千刀萬剮,鐵錘重擊,一點一點,慢慢成了如今冷硬得像是冰雪頑石的模樣。
白胥華發熱了。
他燒得厲害。
所幸他全部的真情實感,都只是在第一世罷了,之後無論是煌煌大業,還是深仇血海,都再難動搖他了。
燒便也慢慢地降了下來。
白胥華昏了小半月。
除了些執念深重的,世間人大多都未曾受到鐘聲影響,他們只是做了個夢,夢中朦朦朧朧模糊不清,醒來似乎悵然若失,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了些什麼,便也只當自己敏.感了,偶爾拿做笑談說。
景修然與明臺醒得更早些。
他們身上的症狀,並不如白胥華來的嚴重,只是在徹底憶起往昔的時候,疊加而起的愧疚,與難言的情感堆積在一起,幾乎將他們壓垮。
唯獨白胥華是這一味解藥。
白胥華醒的遲。
他醒來的時候,南國大敗西涼,領軍的南長隱有如神助,他得了南帝暗示,率兵奪得西涼近半數的疆土。
——隨後竟然是失心瘋了一般,將這一片肥沃土地,拱手送予燕國。
白胥華並不覺得意外。
他唯獨在想到南長隱的時候,會露出些柔軟模樣來。
直叫人看得心中苦澀,惶惶不安。
燕帝被白胥華的術法吊著一口氣。
又過了一些時日,他便也受了反噬,合了眼,入了棺。白胥華領著小太子坐上皇位。
新的小燕帝尚且還稚嫩極了。
他對於白胥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因此在白胥華下令出兵,與南國齊攻西涼的時候,自然是沒有反對。
西涼被兩面夾擊,徹底斷了生路,西涼女帝倉皇出逃,被早有預料的白胥華派人攔住。
嫵媚的女子到了白胥華面前的時候,尚且還是冷靜且理智的。
她自己出手,撕下了臉上的皮,露出一張楚楚動人的面孔來。
“不愧是你。”阮酥玉道:“你都記得?”
她對於自己如今的處境,並沒有一點恐懼的情緒。
白胥華平靜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