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默不作聲,卻兩者心意相通的默契,很好地安撫了楚子徽心中不斷翻騰的怒火酸澀之意。
他扶著白胥華上了馬車,小心翼翼把軟墊塞到白胥華腰後,生怕他痠痛。
可一想到白胥華那處痠痛的原因,他便又生起了悶氣來。
“有什麼人跟著你麼?”
白胥華低聲詢問一句,又默默抽出了腰後的軟墊,放到一邊去。
楚子徽看了一眼軟墊,腦中隱隱閃過了什麼,卻又朦朧模糊,一閃而過,完全抓不住。
他幹脆便將這一點異樣放到腦後,蹙著眉又把軟墊塞了回去,道:“是我父皇,派了個內侍過來,怕是想看看你我關系如何。”
白胥華微微一頓。
他也沒再將那軟墊取出來,道:“此次實在抱歉。”
“你抱什麼歉。”楚子徽露出個笑來,他道:“區區一個官家女,都能當眾指責我一個武安王。若是沒有你出面,我怕是要成了這華都士族眼中的笑話了。”
他這話,已經顯出了幾分落寞。
白胥華眉目間露出一點猶豫之色來,他似是想要說出什麼安慰之言來,卻又不知要怎麼說,直到最後,也才幹巴巴道:“他是帝王。”
說完這一句,白胥華就蹙緊了眉頭,似是對自己方才所說很不滿意。
楚子徽卻已經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聲音更柔軟了一些,道:“你說得不錯,多謝你了。”
楚帝是帝王,帝王之情,要給他的百姓,他的臣子,餘下的一點兒,才能分給他的妃後子嗣。
楚子徽從來未曾對旁人表露過自己心中的那一點落寞。
今日種種舉動,都是他往常面對白胥華時,絕不會表現出來的。
可是今日他受了景修然的刺激,本來想要徐徐圖之的心思便悄然消失了一部分。
今日能有一個景修然,那明日是不是又要多一個李修然?這樣的人,他已經叫他暴露在了眾人面前,那對這人風姿傾心的人,便絕不會少。
今日的景修然,也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楚子徽能忍一個景修然,但是卻忍不了日後更多,覬覦白胥華的不知名者。
因此此刻,他方才小心翼翼地出手試探。
所幸白胥華對他,比起對待旁人,還是要親近許多的。
楚子徽收斂心中的思緒,道:“若是旁人對我,定不會這樣說的。”
白胥華道:“他們身在王朝之中,自然就得守王朝的規矩。”
楚子徽神色一怔。
隨後,便似笑似嘆地道:“你說得對,身在王朝,便得守著王朝的規矩。”
他又看向白胥華,道:“胥華不必守王朝的規矩,也不必守俗世的規矩。你不必守這裡的規矩,也不是這裡的人,我也……沒法子留住你。”
楚子徽這番話說得,語氣竟然比起之前更加悵然失落。
他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求一個承諾:“胥華也該看見了,我如今的處境到底如何。”
楚子徽苦笑一聲,面容上也帶了一些迷茫失落的神色來。
“我父皇對我態度不明,這華都中計程車族,也都看著他的眼色行事,到如今,區區一個官家女,就敢下我的面子。”
“我皇兄對我,也頗有敵意。他若登基,我的日子,怕也不會好過。”
“我的下屬被他們派到其他地方去,免得我生出什麼不該生的心思。我身邊也遍佈他人耳目。”
“若是你也離我而去,我怕是要……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了。”
他一字一句,都說得可憐極了,道盡如今風光表象之下的心酸。
這般的人,露出一點強大表象下的柔軟來,總是容易叫人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