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道:“凡世朝堂中,自然是有規矩的。”
他道:“你是想要與朕提意見?”
白胥華道:“是。”
他指尖的血未曾止住,此刻滴滴落在地上,連雪白衣衫上,都落了幾滴鮮紅。
楚帝看不見他的神色,目光便落到了那袖間被染紅的手指上,他道:“你想說些什麼?”
他的聲音極威嚴。
就像是一名帝王在對臣子說話的模樣。
白胥華卻不是他的臣子。
他依舊是一副平靜模樣,語氣也冰涼得像是一片欺寒霜雪。
“凡間王朝,需有秩序。”
“秩序從朝堂中起,帝王最高,朝臣次之,百姓再次之。”
他道:“楚子徽是你的子嗣,乃是朝臣中的上屬,而阮姑娘是朝臣的子嗣,是朝臣中的下屬。”
阮酥玉心中一驚,隱隱有些不詳預感彌漫開來。
白胥華繼續道:“我入世以來,尚也見過一方王朝興起衰落。王朝興盛,是因為帝王賢明,秩序有度,帝王立下的法制,沒有人敢去觸犯。朝臣輔佐帝王立下的制度,有利於百姓。”
“有利於百姓,自然也就有利於王朝,百姓安居樂業,富裕起來,王朝自然也就如此。”
“王朝興盛的原因有許多,可我見過王朝衰落的原因,不過只有一個。”
楚帝捏緊了扶手,他面無表情,叫人辨不出喜怒,語氣也極其深沉。
他道:“你是想說,我楚國要衰落了?”
“的確如此。”白胥華身上氣勢絲毫不弱。
他道:“王朝之中,最重要的東西,便是秩序。沒有了秩序,其他一切便也無從說起。”
“我今日於楚宮中所見,宮人不敬其主,卻不見有人教導。朝臣之女挑釁帝王子嗣,卻不見有人阻攔。楚朝堂之中已無秩序可言,上行下效,楚國無序之日,怕也不久了。”
這話說得極為大膽。
甚至可以說是其心可誅。
整個宴席之間,一時鴉雀無聲。官員與家眷都已經顫抖著跪倒在了地上,尤其是阮酥玉的父親,此刻抖如篩糠,背後汗濕一片,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此刻尚還端坐在桌案前的人,便也只有燕,南,西涼三國的使者了。
楚帝沉默半晌,忽地一把掀翻了面前桌案。
菜餚落了一地,瓷盤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之聲,一時之間,宴席之間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就連景修然幾人,都不由呼吸一窒。
楚子徽更是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要將白胥華護在身後。
楚帝卻倏然起身。
接著,快步從桌案後走了過來,對白胥華深深一拜!
在白胥華身旁的楚子徽與紅袖倆人,連忙讓開了身子,白胥華卻坦然處之,甚至連一絲退卻的意思都不曾有。
楚帝聲音誠懇,道:“多謝先生教導。”
他說完這一聲後,方才起身,厲聲道:“阮連,你是如何教導女兒的?!當眾指責武安王,對朕不敬,可謂毫無教養!”
阮父跪在地上,艱澀道:“是臣教養不當……”他看了一眼身旁仍舊站著的阮酥玉,怒道:“你這孽障,還不跪下!”
阮酥玉緊緊盯著白胥華,毫不理他,阮父見狀,一手拉住她的袖子,硬生生將她拉下,叫她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