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一句極明顯的暗示了。
——若是常人,被挑斷了手筋,手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而他卻可以。
這便是拐著彎兒地告訴楚子徽——他不是常人。
不是常人,身上自然也就會有些異於常人之處。
就比如他用劍,手心卻沒有繭子;就比如他被挑斷了手筋,這雙手卻還是沒有廢。
這話說起來,本該是極高傲的。可是由白胥華說出口,卻彷彿本該如此一般,再自然不過。
楚子徽道:“那父皇壽宴之時,便要麻煩你了。”
白胥華微微搖頭,他道:“我也有我的私心,不必說謝。”
他的私心是什麼?
自然就是紅袖了。
楚子徽眼裡暗了些,語氣卻毫無波瀾,若白胥華真的是個看不見的瞎子,怕是就要被他騙過去了。
他道:“你這般的人,能有什麼私心?便是真的有,你幫了我也是真的,此番也是勞累了你,怎能不說一聲謝呢?”
白胥華看他一眼,他雙目黑沉,且無一絲光亮,映不出眼前景色。
這樣的人,卻有這麼一雙眼睛,實在是一件叫人極嘆惋的事情。
楚子徽自然也是這般認為。
然而他雖嘆惋,心中卻也不乏有一絲慶幸。若是這人的眼睛真的好了,那這人用這雙眼睛朝著他看來時,他怕是再也隱藏不住心中波瀾,維持不住此刻的君子表象。
且若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事實當真那般荒誕的話——他怕是一絲機會都不會有了。
他既為了白胥華的眼睛而憾惋,又為了這一點缺陷可以利用而喜悅,這心思實在太過卑劣,叫羞愧的同時,卻又生出可以抓住這人的暗喜。
要是能得到他,便是將心肝整個染黑,也是可以的。
車架不多時便到了武安王府。
楚子徽先下了馬車,又伸出手來,握住了白胥華的手,小心翼翼地引他下來。
白胥華的發已經幹透了,披散在肩頭,那發間的紅梅花瓣竟是未曾全落,依舊有些夾雜在發間,叫他像極了梅花化形的妖君。
楚子徽微微一頓,他伸手沒入了那頭漆黑茂密的長發,帶走了其間的點點花瓣。
他的動作輕極了,輕的幾乎像是撫摸。
白胥華將他的神色映入眼底,他轉過臉來,眼神依舊是空茫的,神色卻帶了一絲極淺淡的疑惑,開口道:“何事?”
“你發裡有朵梅花,”楚子徽收回了手,他看向白胥華的神色不再掩飾,眼裡的情愫清晰而明瞭,若是有人見了,定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到底是抱的什麼心思。
白胥華將他的模樣看在眼裡,卻只是輕輕皺了皺眉,似乎對此有些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