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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一條的“捷報”傳來，劉文秀的臉色卻漸漸不好，因為他感覺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對面可不是被花式胖揍，一敗三衰的驚弓之鳥，而是剛剛打過一場勝仗，士氣高昂的“強軍”，雖然這個強打了引號，但也絕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劉文秀雖然也覺得武裝商隊背後的勢力更強更惹不起，但要說還沒開戰就把一大幫狗韃子都嚇尿了？這……這話本不對啊……
既然這話本有明顯的問題，那麼背後要麼是“狗韃子都是傻蛋”或者“狗韃子在醞釀什麼狠毒的陰謀”，說實話劉文秀是非常希望前者是真的，但冷酷的理智告訴他，後者九成九是真的。
所以……所以也只能涼拌了不是麼？這次進軍看似氣貫長虹，但本質上確實孤注一擲。本來劉文秀是等著在靈川保衛戰或者灕江遭遇戰中擊敗清軍，然後順勢奪回桂林的，結果清軍居然龜在桂林就是不打靈川，導致他不得不搶先進攻桂林來開啟局面。而這次進攻其實是有時限的，如果在十天之內打不開局面，那麼肯定是兇多吉少，如果十五天內還打不開局面，那還是趁早開溜比較好。
這個年代的桂林府城位於灕江西岸，和江邊有一定距離，至於江邊的碼頭，早就是一片焦黑的狼藉，劉文秀在逃離桂林的時候燒了一次，而此後清軍顯然又專門搗毀了一次，這種搗毀對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停靠的小船沒啥意義，但對於大船來說意義大了。
包仝和黎烈眼瞅著那些容易擱淺的淺灘，嘆了口氣，然後按照《內河作戰規章》來行事——沒錯，遇到這種情況，與其強行停靠在淺灘導致行動困難甚至“陰溝翻船”，那真不如幹脆不讓大船靠岸，尤其對於蒸汽暗輪船這種珍貴的大殺器要特別小心，絕對不能落入被敵軍圍攻的危險境地。於是乎他們的辦法是讓蒸汽暗輪船和其他較大的槳帆船在深水處拋錨，然後射程最遠的炮對準桂林府城的方向，開火！
這是一場赤裸裸的武力展示，對於敵軍來說是恐嚇“老子的炮比你們架在城牆上的紅衣大炮射程還遠”，對於友軍來說是標準的“看我牛逼，跟著老子有肉吃”，至於實際殺傷了多少清兵，那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當那些長形炮彈劃著優美的弧線，飛躍水面和灘塗，飛躍壕溝，飛躍城牆，最終落在桂林府城內部的時候，清軍的反應是“外冷內熱”——“外冷”說的當然是在順西聯軍和武裝商隊的視角看來，他們簡直慫的不可思議，根本就是白捱打，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內熱”說的則是此時的桂林清軍內部爭論熱烈，基本上就是錫蔔臣大罵綠營軍頭們是廢物，而綠營軍頭們非常淡定地說什麼驕兵必敗，要等對手放鬆了警惕再反擊不遲。
錫蔔臣這個監軍各種吹鬍子瞪眼，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指揮的動這群白眼狼之後，又陷入到極度的恐懼之中，他怕，他真的怕啊，他是真的懼怕這幫毫無底線的牆頭草見順西逆賊、妖人勢力太強，幹脆投奔過去，到時候自己就淪為投名狀或見面禮，這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於是乎錫蔔臣一個勁兒地催促綠營軍頭們早點出兵打擊逆賊，不能讓這群大清的叛逆繼續囂張下去，而此時的炮擊還在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降臨在桂林府城上，剛開始是純粹的長形實心彈，後來燃燒彈漸漸多了起來。
“天殺的妖人，妖魔鬼怪的兵器！趕快救火，再不趕快等著變烤肉麼？”錫蔔臣沒好氣地叫罵著，他現在倒是略略理解那些綠營軍頭的恐懼了——他印象裡應該是那種比紅衣大炮還重型的炮才能打幾裡地遠，而那些船明明不好裝下這樣的重炮，憑什麼也打這麼遠，這還有天理麼？這老天爺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監軍罵罵咧咧了好久，然後發現不管天理是否在，反正天是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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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戰桂林之第一天後半夜，一場大規模的夜襲活動正在進行之中。
夜襲是一種常用，但是往往被低估了難度的戰術，上任沒三天的狗頭軍師，依靠一個簡單的夜襲就戰勝強軍的事情，只能發生在吹牛逼裡。事實上夜襲需要大批沒有夜盲症，或者放鬆點要求，至少沒有嚴重夜盲症的兵丁，而且需要流暢的夜間指揮系統，還有非常重要的——敵我識別標準。要知道黑燈瞎火的狀態下，人的分辨能力是很低的，一大群人嗷嗷叫著見人就砍，砍了正爽發現砍的是自己人的事情並不罕見，至於被砍的自己人不服，幹脆轉化為內訌被敵軍一起包圓的事情，那還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不過對於桂林清軍來說，或許保證有大量無夜盲症的兵丁很困難，保證有流暢的夜間指揮系統也很困難，但保證敵我區分真是太簡單了！沒錯，就是看辮子，有金錢鼠尾的就是友軍，沒有金錢鼠尾的就是逆賊！反正就是趁著月黑風高摸過去，讓妖人的火器優勢化為無有，帶到進入近身肉搏的時候，誰怕誰？
黑夜如同一張龐大、厚重的幕布，掩蓋著太多陰暗、肅殺的存在，總數超過四千的清軍摸著黑朝著逆賊、妖人船隻停靠的方向靠近，整個過程中並沒有收到阻擊。
成了！果然成了！負責這次夜襲的一個姓韓的參將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好到居然這群白天囂張無比的逆賊、妖人，晚上睡的比豬還死！他想這一定是喝多了酒，醉倒了顯然就毫無警覺性了……本著自己忽悠自己，自己給自己鼓膽兒的原則，繼續前進，繼續前進……一直前進到足以一下子進入肉搏戰的時候，大呼一聲：“兒郎們，殺啊！”
這句話其實只喊出了前三個字，後兩個字被更大的喊殺聲給吞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