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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雷發達、雷發宣等人帶著他們的工程隊在應天府修築三層小樓房之時,陳永華則遭遇了他平生最難辦的一件事情——他已經找到了奉新縣郊區隱居狀態的長庚先生,甚至和他的長子宋士慧、次子宋士意搭上線,只要宋應星本人同意,馬上就可以出山或者你說是出村也行)加入鎮江侯的勢力了,結果還偏偏就卡在最後一步,宋老先生不發話,他全家都不敢有什麼動作啊。
“悲哀莫過於心死。”陳永華現在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長庚先生身體尚康健事實上,在舊時間線上,宋應星硬是活到了一六六六年才撒手人寰),思維也夠敏捷,不誤農事,筆耕不輟,時不時還做個模型,來個實驗,怎麼看都是老當益壯的表現,但是他在精神上已經失去了“入世”的動機,畢竟他曾為之效忠的朝廷已經不複存在了……
陳永華覺得這簡直不可理喻,雖然嚴格意義上的弘光朝廷已經亡了,但鎮江侯所屬的勢力依然用著弘光的年號,那個在濟南的監國也奉著弘光的正朔,這怎麼看都是值得為之效力的正統啊,為何宋老先生偏偏不可接受?他用隱晦、旁敲側擊的方式向宋士慧提出了這個問題,結果這個宋應星的長子長嘆一聲:“家父曾說‘名為明將,實為明賊’……”
有那麼一瞬間,陳永華甚至有熱血上湧,氣急敗壞的感覺,畢竟這說的“名為明將,實為明賊”罵的也太損了,但轉念一想,宋老先生的說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如果以“皇帝掌握最高權柄”為標準,那麼不僅是毛雄輝,甚至莊子固、史可法都屬於把皇帝架空,自己掌握權力的權臣,而權臣和姦賊,本來就只隔著一層窗戶紙……陳永華正在鬱悶之間,宋士慧又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譬如說“家父說武寧郡主之兄,周王世孫也被軟禁在應天府,而武寧郡主居然裝神弄鬼,蠱惑萬民,如此這般,怎能與之同流合汙?”
陳永華再次感到熱血上湧,比剛才更猛烈的氣急敗壞——武寧郡主確實神棍了些,但那分明是拯救萬民,又怎麼能說是蠱惑萬民?更不要說還有天方域外天魔這麼個“強大邪道勢力”的存在,武寧郡主身兼昊天教聖姑傳播真神正法,又有什麼問題?
不過陳永華還是嘆息一聲,發現自己似乎找到問題所在了,在宋應星的眼中,毛雄輝是手握重兵,視天子為無物,時刻準備來個黃袍加身的大野心家,而朱倫瓔則是敗壞了周王“賢王”之名,用怪力亂神蠱惑人心的妖女,而這種思想是根深蒂固、難以改變的,只要宋老先生還認這個死理,那他就不可能加入鎮江侯的勢力,換句話說……這根本沒法入手啊……
陳永華在那一瞬間甚至萌生了放棄的念頭,自己幹不來這事,讓德高望重之人,比如說夏完淳他爹去做才有一點點成功的可能,但他又不敢保證豁出去的宋老先生會不會如同三國演義裡一般大罵夏完淳他爹不忠不義,到時候不但丟了面子,還給各路心懷叵測之徒以作亂的口實。
所以……所以只能慢慢來了不是麼?反正宋老先生身子骨硬朗,腦袋除了認死理外一切正常,這絕對不像是短時間內會出事兒的樣子,所以以數年為預期的“徐徐圖之”就提上了日程,而且這種徐徐圖之和建設江西已佔領地區的大計劃從來不矛盾,奉新也算是人傑地靈之地,而且距離南昌府城不算遠,治理好了這個縣城受益頗多。
因此在陳永華的努力和宋應星一家的注視下,一場大建設和大變革在奉新府城及周邊地區開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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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階層、不同經濟條件的人往往有不同的判定標準,這也導致了某些名詞的含義在不同人群上完全不同。
例如諸葛亮“躬耕於南陽”,這說的可不是他真的面朝黃土背朝天,親手去種地,人家可是地主階層,具體的農業勞動都是他手下的佃戶、莊客完成的。而宋應星怎麼說也是最高當過知州的人,那也是“體制內”的,若是劃分階級成分,妥妥的地主。事實上在舊時間線上,宋家在秉承了“不與偽朝廷同流合汙”、“不科舉”、“不出仕”的非暴力不合作原則之後,從地主階層逐步衰落為農民階層還用了一百多年,所以說晚年的宋應星老爺子“生活在貧困之中”,這種貧困怕只是對於大地主、對於大官僚的而言的貧困。
這天早上,宋老爺子被自鳴鐘叫醒,按照嚴格的時間吃完了早飯,開始在自己的書房裡繼續寫為《天工開物》補遺的書稿,在他的書案上放著兩件很明顯來自應天府、鎮江府的玩意兒——一個是搪瓷杯,另一個是鍍鋅鐵皮壺,而紙面上則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內容都是關乎這些“奇技淫巧”的。
“搪瓷者,技法師從景泰藍,然則以鐵胎代替銅胎,並不加以繁瑣裝飾,價廉,故而平民百姓亦可用之……以熟鐵敲打為胎,將搪瓷粉附於鐵胎之上,入爐烈火焚之,搪瓷粉熔為搪瓷,而搪瓷上彩色之花,則因搪瓷粉配方相異……”
“古人雲五金者,金銀銅鐵錫,然則天下之大,金之所屬何止五種?倭鉛、白鉛、偽鉛者,爐甘石加碳焚之而得,色藍白,似鉛而輕之,又有人定其名為‘鋅’。若紫銅、爐甘石、木炭共融,則得黃銅,若塗覆融鋅與鐵表,則鋅存鐵不鏽……”
宋應星作為明末著名科學家之一,他在技術上的態度是非常“實用主義”的,換句話說他對天下各大勢力或許存在道德評判,卻不把這種道德評判牽扯到技術本身上來,例如那作惡多端、殺人放火的泰西紅毛人的技術是技術,“毛賊和妖女”的技術也是技術,而鑽研這些技術,把它們解析出來,記錄下來,作為書籍存世,就是現在支撐他活下去的最主要的動力,而宋應星堅持認為,如果多一些的讀書人閱讀了有關“實學”的書籍,少花一些時間在空談上,那這個世道還不至於墮落到現在的境地。
長庚先生又寫了一些字,然後取出今天要描述的,要“格物致知”的第三件物件……沒錯,那是一個小小的熱氣球模型。
“嗚呼,天下不求甚解之人甚多,莫名之器械,繁複之兵器,庸人不能解,便怒罵為‘妖’,然則子曰‘物不合常理方為妖’,器械、兵器合乎常理,故而非巫非妖,乃巧奪天工耳……”
關於毛雄輝的軍隊用“飛天眼”進行偵查,用“飛天妖船”進行轟炸之類的事情,宋應星聽說到了,卻並不因此感到驚訝,“那無非是空氣受熱上浮,和孔明燈是一個道理”就是他的判斷,應該說是合乎邏輯和實際的,至於自己畫圖設計了一個“飛天眼”的模型,讓匠人做出來這件事情,對於宋老先生來說最正常不過了。
蒼老,但靈活的手指,小心地點燃了位於“飛天眼”模型下方小籃裡的蠟燭,隨著火焰燃燒,熱氣上升,飛天眼上部的氣囊明顯鼓脹起來,當這種鼓脹超過了一個界限,宋老先生分明目睹了“飛天眼”模型的升空。
“奇哉,妙哉。”在這一刻,宋老先生似乎完全忘記了朝廷隕落,天下大亂的悲慘局勢,全身心地投入到“格物致知”的求索興奮中去了,而他緊接著思考了一系列有關“飛天眼”和其升級版“飛天妖船”的弱點、剋制方式上去了,畢竟這世界上有矛就有盾,完全無敵的存在就算有,那也不是人能造出來的。
“飛天眼和飛天船看似龐大,實則腹中空空,異常輕盈,故而懼風……”大科學家很快做出了正確的判斷,然後迅速發散思維——若交戰雙方都有飛天船,則抵近用弓箭、火銃射殺船上兵丁即可,若是一方沒有飛天船,則只能用“大型九頭鳥”從地面射之。
所謂的“大型九頭鳥”,說白了就是防空用的抬槍,新時間線上鰲拜想過的事情,在宋應星的設計裡發展的更加精妙,也更加犀利。畢竟宋應星雖然隱居了不出仕,卻不等於不關心天下大事,他當然知道毛雄輝的炮很多都是“詭異的石炮”那些被混凝土炮揍平的兵丁說的),而根據他的推測是鐵皮為裡,外側包著混凝土,而他手裡確實也有水泥的樣本,因此製造出那熟鐵皮裡子混凝土殼子,長達數丈因此可以一舉擊中乃至摧毀飛天船的“大型九頭鳥”,確實可行。
然而宋應星同樣知道,自己現在在毛賊的監視之下,如果太高調,弄不好會引起那手握重兵的竊國大盜動怒,到時候不僅自己這把老骨頭要賠進去,靜生宋士慧的字)和誠生宋士意的字)也會遭殃,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所以目前的“大型九頭鳥”還只能停留在紙面上。
於是乎下面……宋應星想著,把一個裝滿深色液體的小玻璃瓶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