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一條人命。
越是落後的軍事體系越依賴於將領的個人武力,但在這種一對一偷襲秒殺的情況下,個人武力的功能得到了最高程度的放大。劉澤洪一刀就將那個甲喇章京頸項砍斷,人頭飛了起來。火光映照下,血液顯得特別的鮮紅,而既然在第一時間除掉了護駕的首領,下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沒等那些護駕的清兵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劉澤洪的手下就開始了屠殺,而那些剛才“逃走”的騎兵則開始了捕捉皇帝的行動,雖然方才是在演戲,但賞銀的數量並沒有喊錯。
在超過一半的太監、宮女成為刀下之鬼之後,愛新覺羅福臨終於被捉住了,至於小豆子,則被一刀捅了個偷心涼,斃命當場。就“忠誠”而言他確實是滿分的,可惜這沒有什麼卵用。
“聖上,京師不穩,請移駕。”劉澤洪滿面堆笑地對瑟瑟發抖的福臨說道,緊接著他說出了一件讓福臨心驚膽戰的話,“西直門的守將是鄭王爺的人,趕緊走!”然後這廝對喊殺聲震天的紫禁城方向啐了一口,“劉三四,你就老老實實地留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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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弩之末,力不能穿魯縞。這恰恰是劉三四、葛二五、葛八六等人現在處境的寫照。
他們做了充分的準備,他們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五十的戰鬥力,這場京師大破壞作戰對多爾袞勢力的打擊已經超過了之前任何一場戰役,但他們畢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永不疲倦的戰爭機器,再直接殺戮了十倍於己的清軍,間接禍害了幾十倍於幾的清軍及家眷,焚燒掉的物資價值數以百萬兩銀子之後,他們確實也到了該撤的時候了。
至於之前和劉澤洪商量好的“抓住福臨,一起殺出去”,劉三四自己都不信,不過趙應元的支援卻早早地寫在了計劃裡,從外城方向飛起的紅色煙花訊號彈判斷,只要出了京師內城,那絕對是安全了。
而對於在內城圍著逆賊車輪戰,死傷極為慘重,卻又被睿王爺下了死命令不得後撤的悲催清軍來說,那紅色煙花訊號彈則意味著一個可怕的事實——外城已經易手?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且戰且退的劉三四等人各種狂呼“蠢韃子,狗皇帝已經被偽鄭王捉走了!”一次呼喊清軍或許不在意,但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下來,由不得清軍不産生“這他奶奶的是個陰謀”的想法,更何況這時候“護衛聖上的隊伍被襲,西直門的守將跳反”的訊息也傳到了睿王爺耳朵裡,就算多爾袞派出去追殺的是另一支軍隊,理論上不影響正面的“剿賊”,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那影響是根本無法去除的。
“大事不好啦,鄭王和逆賊勾結,抓走了聖上!”
“不……不……不!明明是聖上覺得京師不安全,主動移駕到鄭王那邊去了……”
林林總總的謠言開始在清軍中傳播、變異,其中一些歪打正著地說到了點子上,另一些則太過高估了福臨的主觀能動性。若是在平時,這樣“妄議朝廷”足夠砍頭好幾次的,但放到睿王爺威望進一步下跌的時候,不僅沒有人去砍這些“犯上作亂”之人的首級,反倒有更多的人用脖子上那玩意去思考“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樹未倒,但猢猻已欲散”,這就是京師相當比例的清兵清將現在的心態寫照。畢竟睿王爺的統治合法性一來自於他的兵強馬壯,二來自於他手裡有福臨這麼個傀儡。而現在京師事變徹底粉碎了多爾袞“軍力強大”的遮羞布,再加上小皇帝也被鄭王爺濟爾哈朗搶走,那他們還效忠多爾袞個卵蛋,一個個要給睿王爺陪葬麼?
因此除了那些和多爾袞直接利益繫結,就算是叛離也是死路一條的心腹之外,剩下的清兵迅速考慮到“另投良主”的路線,只不過這些人對“良主”的判斷往往不同,其中真滿洲兵和假滿洲兵傾向於跳反到濟爾哈朗那邊去,而綠營兵則更多的直接投靠趙應元。
於是乎京師多個城門迅速洞開,向西奔逃往往打著追擊的名義)和向東南方向投奔往往打著“剿賊”的旗號)的清兵形成了兩股最大的人流,而跳反、收編這樣的事情往往是需要投名狀的。對於投奔鄭王爺的清兵來說,追著多爾袞派去試圖搶回小皇帝的兵揍就是最好的投名狀,至於投靠大沽總兵的那些綠營,他們最容易搞到的投名狀就是——抓住那兩股來歷不明的惡賊!
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急急忙如漏網之魚,好不容易趁亂逃出左安門的王桐奘、安巴等人一路狂奔,卻依然不是後面那群紅了眼的追兵的對手,為了提高速度,他們不斷地拋棄各種值錢的貨色,好不容易搶來的金銀那是敞開的扔,他們不去考慮,也沒心思去考慮這兩手空空地回去該怎麼向主子交差,畢竟逃出生天是當前的第一需要,盡管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王桐奘和安巴先後在左安門外約十裡、約十二裡的地方被擒獲,而被捆的和粽子一般的兩個倒黴蛋連同手下一起被帶去交給趙應元的時候,他倆分明看到了京師燃燒的火焰正如同花朵一般怒放。王桐奘吃驚於這場變亂規模和破壞程度,而安巴卻如同失心瘋了一般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狗娘養的睿王爺也有今天!讓你當初坑我家主子,讓你坑,現在倒黴了吧?!”
而遠在這狂笑聲波及範圍之外,在一片狼藉的紫禁城內,清廷的實際統治者多爾袞在聽到最新的戰報之後,頓感天旋地轉,日月無光,一口老血“嗚哇”一聲吐在大玉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