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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史可法用唐末諸雄來形容這幫越來越囂張的軍閥之時，淄川博興聯軍(還有越來越醬油化的劉肇基本部)與多鐸、李成棟的交鋒仍在繼續，而且似乎是打成了僵持。
清軍在遠端重火力上有一定優勢，畢竟淄川博興聯軍火力最猛的兩艘戰船進不了大運河，就算用漕船把紅衣大炮運來也需要時間。但紅衣大炮畢竟不是烏爾班大炮，十八磅的鐵球炮彈能對城牆造成巨大的傷害，但要真正地轟爛城牆仍需要較長的一個過程。淄川博興聯軍到達揚州後，民壯、輔兵修複城牆的速度居然能和清軍破壞城牆的速度達成動態平衡。結果就是揚州城牆被重點炮轟的區段雖然千瘡百孔，但還勉強支撐的住。
明軍在水路對抗中佔據優勢，無論是戰船的出力，還是烏篷船的騷擾，淄川博興聯軍都牢牢佔據著主動。李成棟平息營嘯(過程中死的、逃的兵卒總數怕是有一萬)之後，咬牙切齒地發動兩次針對碼頭的進攻，第一次被密集的銃炮攢射、重步兵的反沖鋒打退，死的人不少於三千，第二次藉著東風想玩火船，結果由於嚴重低估了淄川博興聯軍炮手的準頭，十艘火船在半路上就被轟成了一攤燃燒的木渣。
“我劉某人打了三十多年的仗，第一次見過這麼用船的！”作為揚州府的最高軍事統帥(盡管水分較大)，劉肇基在讓陳德、毛雄輝放開手去打的同時，一直在觀摩著他們得戰法戰術，現在，劉肇基在幾員副將的陪同下，從城樓上用千裡觀山鏡看著運河上又一輪激烈交鋒，那些輕快的烏篷船可以搭載超重型火銃、抬槍等火器，雖然水面顛簸讓命中率進一步降低，但只要數量上去了，打清兵依然是輕松加愉快，更不用說那些戰船上的大炮，硬生生地能從清軍陣地上開出一條道路來。清軍當然也拼命地反擊，但火矢、火銃對加裝了淋濕泥水木板的船隻傷害乏善可陳，紅衣大炮倒是能擊毀小船，重創大船，但裝填時間太長，對移動目標的命中率更是低的令人發指。
“多鐸和李成棟二賊，在水面上打不過陳、毛二將，岸邊又待不下去，只能往遠離運河的地方撤退……”劉肇基再次擔當起最佳解說員的角色，並且似乎真的摸出一些門道，“可若是撤到遠離運河的地方，這水面就成了陳、毛二將的天下，來去自由，暢通無阻。好戰法，真是好戰法，諸位可曾聽說過‘諸人皆以海為牆，我卻以海為路’的說法?”
比較博聞強記的副將馬應魁回答道:“末將不才，這話似乎是當年東江鎮的毛總兵所言……”
“正是如此！”劉肇基一副參悟到真相的架勢，“昔日東江鎮的毛總兵，屯兵皮島，大軍走海路，飄忽不定，鬧的韃子雞犬不寧，若非被袁賊所害，遼事何至於敗壞至此?聽說陳參將是東江舊部，毛參將更是毛總兵的義孫，自然熟悉毛總兵的戰法，今日所見，果然有一番道理！”
馬副將做恍然大悟狀:“果然！都督所言極是！水流到哪裡，船就能開到哪裡，兵就能打到哪裡！若是有足夠的戰船和火銃大炮，無論韃子多麼兇蠻，我軍亦立於不敗之地……”
劉肇基和馬應魁言談甚歡，隱隱有要誕生近代海權思想之勢。而此刻的毛雄輝和陳德正在碼頭指揮軍隊，表情都比較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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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鐸這廝果然沒有把漕船作為唯一的補給途徑，眼瞅著水路不安全，就用大量的民夫、騾馬，從江都往揚州沿著陸路運糧了。”毛雄輝陳述著目前的情報和自己的推斷，而陳德一副剛剛否決掉自己提出的計劃，略有失望的表情:“多鐸奸詐異常，手下騎兵甚多，若是我軍從陸路劫殺韃子的運糧隊，怕是著了他們的道兒。”
毛雄輝點頭:“陳兄所言極是，揚長避短才是取勝之道，敵軍可從江都取得補給，我軍則控制著揚州以南的運河，從應天取得補給……”不過這話說的也有些虛，因為陳德手下幹將，自己升任為遊擊的施龍負責的就是“媽祖”號、“猛”字號兩艘戰船的防衛，另外劉肇基派去的使者也在他的保護下負責應天府方面的聯絡，按理說應該有確切的迴音了……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毛雄輝正在納悶間，忽然看到一艘博興軍的小船從南邊向著碼頭駛來，停穩後跳下兩人，正是陳德派去派去施龍那裡的傳令兵，二是劉肇基的使者，新的情報迅速傳到兩個參將手中，其內容讓毛雄輝倒吸一口涼氣——
三十艘滿載的漕船從應天府航向揚州府?這當然好！但是銅陵失陷，黃德功退守蕪湖?新時間線上的左夢庚有這麼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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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是一個複雜、混沌的體系，尤其在考慮到穿越者蝴蝶效應的影響下，各種變數都有可能出現。
毛雄輝和洛英在探討幹涉揚州之戰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犯了一個思維慣性的錯誤——把多鐸當做揚州之戰的唯一一個大boss，但現在的形勢發展有些出乎意料，莫非這揚州之戰還會有新的敵方勢力介入?
可能性很大！可能性非常大！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舊時間線上趙應元死的早，莊子固兵力嚴重不足，多鐸擊破揚州再擊破應天府自然是毫無難度，阿濟格也不好從他“戰功卓著”的弟弟碗裡搶肉吃。但新時間線上，南明抗清的力量要強不少，揚州城沒有迅速陷落，莊子固的大軍還在南下救援途中，這種情況下，阿濟格和他的好狗左夢庚順著長江而下，想趕在多鐸之前攻破應天府……是可以想象的！
左夢庚手下有二十萬大軍，就算質量再差，實力也比李成棟雄厚，阿濟格以驍勇著稱，手下的八旗兵數量又超過多鐸……毛雄輝面色陰沉，這可是隱藏boss比常規boss更難打的節奏！別回頭應天府比揚州府更先隕落，“揚州十日”變成了“南京十一日”，那可真讓人慾哭無淚啊……
“毛老弟，我陳某人有句醜話說在前頭，”陳德說的話相當的實事求是，“聽說左夢庚的水軍數量龐大，戰船有數百艘，若是封鎖了長江和大運河銜接之處，我軍要殺出去可就難了。我陳某人希望黃總兵多擋住阿濟格、左夢庚一些時日，可若是擋不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毛雄輝表示同意，他也沒辦法不表示同意，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聽起來英勇，但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是更深的道理。若是新時間線上的揚州城還是守不住，那帶著盡可能多的倖存者，毫不猶豫地做戰略轉移會是理智的選擇……然而毛雄輝多少還有一點點僥幸的幻想，但願……事情不會發展到那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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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元年六月十三到六月十八，揚州府的戰事依然保持著僵持狀態。李成棟不斷從周邊地區抓捕壯丁充軍，陳德、毛雄輝(當然還有劉肇基)也在進一步擴充軍力，結果攻守雙方的兵力竟然都有所增加，到十八日晚為止是十二萬對五萬。與雙方兵力在數字上膨脹並存的是數以萬計的死亡，尤其以李成棟的炮灰死亡為甚。大量的屍體在夏日的高溫潮濕環境下腐爛變質，這一段的大運河迅速變成惡臭難當的屍河，而這……似乎成了李成棟對付揚州守軍的一種戰術。
“把屍首抖扔進河裡去！臭死他們！燻死他們！讓這狗屁揚州城裡鬧上瘟病，看這幫狗娘養的還怎麼劃著小破船來打老子！”這是李成棟的原話，也是近日來損失慘重的綠營兵的一種指望。可惜這種瘟疫戰術從一開始就必然失敗，要知道什麼樣的醫生在揚州城裡……
“消毒滅菌！祛除邪氣！”這是淄川博興聯軍士兵換防或出擊歸來後都聽到的喊話。必須洗澡，必須喝煮沸過的水，衣服用蒸汽消毒是強令執行的三合一紀律，若有違反者處罰是扔到運河上漂浮的屍堆裡。有不少新兵認為這是小題大做，還有人說這是吳老爺子抽風了，或者說是周藩郡君的潔癖規矩。結果這些陰陽怪氣的人被帶去看“照妖鏡”(新兵們對顯微鏡的稱呼)，那些奇形怪狀、竄來扭去的微生物對新兵的精神打擊極大，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之前“不幹不淨，吃了沒病”的人，在此之後迅速轉化為衛生強迫症患者。
結果這些天下來，瘟疫在揚州守軍中沒爆發，反倒在城外的清軍中蠢蠢欲動了。多鐸和李成棟解決瘟疫的辦法非常簡單粗暴——一是轟，二是燒，所有確定發瘟的人通通趕出軍隊，不肯走的當場擊斃，而那些沾染了瘟病的屍體，堆在一起加上樹枝燒掉，結果只要刮東風，整個揚州城都聞的見燒烤人肉的焦煳氣味。
城內在搞衛生運動，城外在大烤全人，與此同時補給的漕船都源源不斷地把糧食等物資運往前線，眼瞅著這仗是要曠日持久打到地老天荒的時候，毛雄輝、陳德和多鐸、李成棟也得到了西邊和北邊戰事進展的最新訊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