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洛英的聲調猛然高亢起來，“讓矛銃陣和刀牌擲彈兵都成為敵人的夢魘吧！”
崇禎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毛雄輝和洛英的勢力全面進駐淄川城。
“空殼，這城池簡直就是個空殼！”這是毛雄輝的評價，簡單粗暴，相比之下，洛英對淄川的描述就文藝的多——“當巨象轟然倒下，獅虎吃盡血肉，豺狼與禿鷲爭搶著腥臭的殘骸，餘下的只有皚皚白骨……”
毛雄輝聽罷連連擺手：“行，行，好，好！我的小郡君，咱別詠嘆調了行不？看淄川這寒磣樣子，青州聯軍走後不知道被大大小小的賊寇洗劫過多少遍，現在基本上毛都不剩了！到時候剿滅起淄川城內外的賊寇來，你可別怪我無情！”
“那是自然！”洛英回答的斬釘截鐵，“當然了，先從整頓淄川城內的秩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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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這本是三體中維德對程心說的振聾發聵之語，放在這條時間線上的淄川城卻有另外的解讀方式——在隸屬“人性”的傳統社會秩序崩潰之後，赤裸裸、血淋淋的叢林法則就成了一切，能適應這種“獸性”的人有機會活下去，至於適應不了的……當然是屍骨無存了。
殘酷，但這確實是近二十多天來在淄川城發生的事實，在戰火毀滅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統治機構，青州聯軍又掠奪走了關鍵的一批青壯及糧食物資後，淄川城迅速淪為民間勢力互相傾軋角力的鬥獸場，盡管這鬥獸場上的各路猛獸……實在太弱、太弱了。
對外不能抵禦城郊賊寇的入侵、掠奪，對內無法整合、統一派系龐雜的各種勢力，這就是淄川城內各幫派所處的困境，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們卻是做的非常出色的，那就是在無窮無盡的羅圈架中成功地減少了淄川城的殘餘人口。更為諷刺的是，正因為如此“高效”的人口減少方式，淄川城內今年單純因凍餓而死的人數反倒比往年略低。
在得知打著“淄川守備”旗號的官軍已奔淄川城而來，窩在城內打羅圈架的各幫派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裝死——打不過、惹不起，那俺們龜起來還不成麼？反正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官軍再牛可人數不夠，不還得依靠各幫派來管理淄川？
事實證明，他們錯了，大錯特錯了。
崇禎十七年十一月十五，在彌散了太多天血腥、屍臭、塵灰、屎尿騷臭氣味的淄川街道上，破天荒有了飯香。
沒錯，就是飯香，確切是說，這香氣是從十口熬著粥的大鐵鍋裡散發出來的。冬日的寒風勁吹，香味迅速擴散，鐵鍋下風向很大一片區域裡，所有有鼻孔的生物都開始深呼吸。
開始深呼吸的還包括城內那些幫派的頭領們，比如說前極品家丁洪老歪和前街頭霸王羅爛眼就在此列，這兩個家夥在淄川變亂前一黑道一白道不止一次劍拔弩張，但現在卻如膠似漆擰成一股繩，原因無他，新來的這撥子官軍……葫蘆裡賣的是啥藥啊？
“收買人心，真捨得花本錢啊，”洪老歪對此做出了評判，“黑，真他孃的黑！”
羅爛眼用剩下的那隻眼瞅著黑呼呼的十口大鍋，耳朵裡都是“見者有份，保境安民”的吆喝聲，心想只有百姓給進城的軍隊簞食壺漿的說法，軍隊主動給老百姓吃食的事情還是第一次見，然後他也迅速做出了評判——“狗官！”
作為“有活力的民間組織”的頭目，洪老歪和羅爛眼並不害怕官府、官軍殘酷地對待百姓，因為官府越殘酷，幫派就顯得更慈悲，更容易拉人入夥，反倒是官府、官軍哪一天開始放下身段收買人心了，則是非常危險的訊號——這分明是要離間幫派上下，一舉剿滅啊！
“什麼狗官！分明是狗賊！”本著“兩隻眼就是比一隻眼好用”的原則，洪老歪終於從這撥子“古怪官軍”身上瞅出了疑點——“哈！蒙的了別人，蒙不了俺！這一狗票人馬分明是當初洗劫青州的最大一股賊寇，今個兒發達了，招安了，以為自個兒是官軍了，搞什麼‘見者有份，保境安民’？笑話！天大的笑話！”
雖說是笑話，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名官實賊的家夥用粥收買人心可不是辦法。已經有按捺不住的饑民湊過去喝了，時間太長，人心明顯向著對手，己方無人可用，豈不是死路一條。
羅爛眼把剩下的那隻眼瞪的像銅鈴，提出了一個今晚趁黑在賊軍駐地放火的計劃，這個計劃頭頭是道，近乎完美，除了剛說完就被洪老歪直接斃掉外……沒有其他的缺點。
洪老歪完全、徹底地否認了羅爛眼的提議，聲稱賊人戒備森嚴，晚上放火成功不了，而且在此之前居然讓那群狗娘養的收買了一整天的人心，這和蠢豬有何區別？
被罵蠢豬的羅爛眼及一幹打手不服，一個個吹鬍子瞪眼說洪哥你猴精你想個辦法出來，洪老歪一聲冷笑，輕喝道：“六子！”言畢一個精瘦精瘦的半大小子鑽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