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一群匠戶，豬狗似的賤貨，居然這麼難打，沖，給老子沖！後退者斬！殺一個投賊的匠戶賞銀十兩！”負責進攻武庫的百戶叫罵起來還是那麼沒有新意，而那群足夠“聰明”的衛兵則開始劃水、磨洋工，他們大都對青州城再次易手的未來十分確定，但正因為如此，沒有人願意在“勝利的前夕”翹辮子，造成的結果就是雖然不後退，推進的速度卻和烏龜、蝸牛有的一拼。
而在防衛武庫、作坊的這一方，面瓜及匠戶中老資格的鄔大砧、楊爐火還有其他匠戶卻擁有十二分的鬥志。原因無他，匠戶是賤籍，無論在大明治下還是在大清治下，被官吏各種欺淩，被軍頭花樣蹂躪都是家常便飯，然而青州之變後的時日裡，匠戶們卻破天荒地體驗到忙忙碌碌但卻不克扣、不打罵、吃的不錯甚至還有補助的“人過的日子”。嘗到甜頭的匠戶們顯然不想再從天堂墮入地獄，再加上武庫、作坊人手眾多武器也充足，一時間硬是和做亂的衡王衛兵打成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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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醫院”防衛戰，心理戰術佔了重頭戲。
duang!duang!duang——
沉重的原木在十來個衡王衛兵的搬動下，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撞擊在門上。院門的強度顯然不能和城門相比，很快就處於搖搖欲墜的崩潰邊緣。而負責守護戰地醫院的弓箭手、火銃手則正圍成一個半月形嚴陣以待。
勉為其難地承受了十二次撞擊的院門終於在第十三次撞擊下崩潰，破舊的木片飛濺的到處都是。護衛千戶高喊著“賞銀xx兩”，一群衛兵揮舞著長刀哇呀呀地蜂擁而入，而對手隨後的反應，卻出乎護衛千戶的意料之外。
不放箭？不開火？
不放箭!不開火!
護衛千戶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按照他的理解，明顯是沖進院門先來一波鉛彈和一陣箭雨，這樣他的手下前排會有死傷，但後排殺過去能把逆賊剁個血流成河。可……可是，實際上沖進去的時候逆賊的弓箭手和火銃手都保持著詭異的剋制，這讓護衛千戶感覺不好，非常的不好。
“小心腳下!賊人可能挖了陷阱或放了紮馬釘!”其實不用護衛千戶提醒，很多衛兵就放慢了前進的速度。讓他們稍感安心的是想象中的陷阱並沒有出現，而讓他們更加迷惑的則是對手異常淡定的按兵不動。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護衛千戶現在只覺得心眼太少，腦仁也不太夠用，莫非面前這一撥只是誘餌，院中有大批逆賊埋伏？他東張西望地觀摩著，不太像啊……
難道說……日你祖奶奶的！護衛千戶腦殼像被雷劈過一樣，外焦裡嫩卻也一下子明白過來。“給老子沖！賊人是在虛……”後面的“張”字直接淹沒在火銃和弓箭的死亡喧囂之中。
近距離，甚至可以說是零距離的密集攢射，這就是馬翠花提出，呂保四和汪老五完善的克(拼)敵(出)之(老)策(命)。
雖然還沒有動能的概念，但弓箭手和火槍手都明白“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的道理。尤其是披了甲的敵兵，距離稍遠一點就不容易打成重傷，就算是淬毒的箭頭，如果只是擦破一點點皮毒量不夠的話，要發作起來的時間也會太晚，到時候先翹辮子的是自己。
只有抵近射擊，近到十步、甚至五步以內，才能一次性給甲士造成巨大的傷亡，但這麼做也是把腦袋栓褲腰帶上的活計，搞不好一輪沒射完，敵兵已經三步並作兩步沖上來上演一出胡砍亂剁大放血，所以成功的要點在於淡定，讓對手怎麼看都覺得有埋伏、有陰招的淡定，另外馬翠花、呂保四和汪老五還狠狠地賭了一把——衡王的衛兵們雖然裝備精良，但硬仗打的太少，對拼起來缺乏一股血氣。
事實證明，他們賭對了。
密集的箭矢和更為密集的鉛彈擊打在衡王衛兵身上，由於距離太近，傷害和命中率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鎧甲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無力，就算運氣好能擋住箭頭和鉛彈，光那攜帶的動能就夠衛兵們喝一壺。而如此近的距離也讓馬翠花、呂保四這兩個練箭都練出花來的高手有了展示真正技術的機會——沒錯，他們的目標就是躲在小兵後面的護衛千戶本人！
呂保四的箭矢以非常刁鑽的角度直奔護衛千戶鼻樑而來，目標極力掙紮之後射中了左眼，而馬翠花的那一箭則非常耿直地直奔下三路，護衛千戶本來也想逃跑，直到他膝蓋中了一箭……
……不是這樣的，這不是真的……
然而火灼般的劇痛強迫護衛千戶接受失敗的真實，現在他才明白，衡王派自己來殺偽郡君朱倫瓔是多麼的不靠譜。瘋了！都瘋了！他想不通這群逆賊為什麼如此拼死拼活，就算贏了這一陣還不是要被滿洲大兵硬生生地碾碎……但是……不！啊啊哇啊啊……
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其中一根非常準確地射在護衛千戶僅存的右眼上，在徹底喪失視覺功能的同時，他的聽覺倒是超水平發揮，從一大片嗚呼哀哉的慘叫中分辨出迫近的腳步，然後是一個小娘們兒的聲音——
“打的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