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清楚靈江是怎麼來的,來這裡有什麼事,不過就是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能猜個一二,便道:“無需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中,睿思,外面寒冷,陪你娘回屋吧。”
空塵將好奇的目光從殷成瀾指縫裡露出來的黃毛上收回來,掃帚放到一旁,走上去扶住殷成瀾的輪椅:“好,我先送義父回去。”
古寺的後院有給香客住的客房,空塵前腳剛把人送進屋裡,靈江後腳就變幻成人,將屋門關嚴實了。
殷成瀾坐在桌邊,將暖爐點起來,倒了兩杯熱茶,端起一杯低頭抿了一口,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沉浮的茶葉。
靈江大大咧咧坐到他側邊,撐臉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手摸了過去。
殷成瀾被他調戲的頗有經驗,在他剛有動作時就用端茶的那隻手擋了過去,誰知靈江只是虛晃一招,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就著他手中的杯子低頭喝了一口,剛好印在殷成瀾方才喝過的地方。
“味道不錯。”
男人的臉上瞬間躥上一層薄紅,微惱將杯子丟到了他臉上。
靈江笑眯眯截住,端著他的杯子,說:“我說茶好喝,你生什麼氣。”
殷成瀾耍了一輩子的流氓,徹底敗在了此鳥手裡,一想起剛才靈江的舉動,臉皮莫名發燙,神情就不由自主冷了下來,面無表情道:“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大概是和你心有靈犀?”靈江嬉皮笑臉。
殷成瀾皺眉:“此地非同尋常,若是被人知道......”
靈江打斷他的話:“好了,不會被人知道的,連大總管告訴我的。”
殷成瀾並不信他,以連按歌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透漏他的蹤跡的,事關重大,他的人很有分寸。
靈江把自己喝完的茶斟滿遞了過去:“無所不用其極,攻其弱點,自然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殷成瀾懷疑的望著他。
靈江就將腦袋伸了過去,扒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瞼,說:“我到他面前哭了一哭,他就告訴我了,你看,眼睛現在還腫呢。”
短短的片刻裡,殷成瀾考慮過所有能逼連按歌說話的可能,但顯然沒料到是這個原因,他愣了一下,然後,心中湧出的懷疑猜忌忽然就無聲無息熄滅了,外面白雪紛紛,爾爭我詐,他的心裡卻只有一片柔軟,不由自主溫聲問道:“怎麼哭了?”
靈江垂下眼,低聲說:“想你想的。”
殷成瀾笑了一聲:“還貧。”
靈江湊到他面前,從他腿上捏下來一根自己的羽毛,遞給他。
殷成瀾道:“現在還不到掉毛的時候。”
靈江便從善如流的答道:“羽毛漸稀終不悔,為你消得鳥憔悴。”
知道他會貧,沒料到他貧的如此出神入化,殷成瀾終於繃不住了,眼角一彎,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腦袋,說:“不準胡亂篡改先人的詩詞。”
靈江靜靜的看著他眼角的笑,品出了一絲世態炎涼的寂寥。
等了一會兒,靈江說:“我們去疆北吧,找寒香水。”
殷成瀾笑容淡下來,眉眼之間還是柔和的,他往暖爐中添了炭,暖意映紅了他的側臉:“既然來了,就好好待著吧,別胡思亂想了。”
靈江按住他的手:“你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真打算陪他去死?”
殷成瀾抽出自己的手,沒去看他,輕輕晃著茶盞裡的水:“你不懂。”
“不是我不懂,而是你。”靈江說:“為了他,賠上自己的一生,你覺得值得嗎,十九,你真甘心嗎?”
‘甘心’二字像一把錐子,猝不及防刺了一下殷成瀾的心髒,他那原本千瘡百孔、早已經習慣疼痛的心竟然再次像是被揭開了傷疤,狠狠的疼了一下,讓他的呼吸都跟著一滯。
殷成瀾抿了下唇,察覺身體裡毒血正蠢蠢欲動,他垂著頭,很快,舌尖便嘗到喉嚨裡的腥甜。
靈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想去改,就聽殷成瀾嗤的笑了一下,再抬起眸子時,眼裡冷的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