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剛剛罵人罵的過癮,這會兒就被不斷沖過來的人砍的一身刀口,破破爛爛。
齊英半路劫住馮敬,一時也無暇分心。
靈江趁亂擠進去,飛到不斷喘氣累的快死的連按歌身邊,湊到他耳朵邊上,低聲說:“十九在哪裡?”
連按歌正殺到興頭,冷不丁耳邊一個聲音冒出來,將他頓時滲出了冷汗,他下意識揮劍過去,被小黃鳥躲了開。
連按歌這時才反應過來是小黃毛,劍眉緊擰,目光別有深意的瞥到了一旁。
茂密的森林裡,一輛灰色的馬車在交錯的枝幹間一閃而過。
靈江毫不猶豫飛了過去,一直緊盯著連按歌的馮敬也好像察覺了什麼,往林子裡看了一眼,狠下心叫了聲:“去那裡!”
靈江的速度快到只能看見一道虛影一閃而過,他高高飛起,然後像一支拉滿弓弦射出的箭,自高空俯沖下去,精準的射到了馬車前面。
馬車無人駕駛,只有馬兒揚蹄在林中奔跑,靈江剋制不住先出聲喚了一句“殷成瀾”,隨即鑽了進去。
廝殺的禁軍分為兩撥,少數一撥與連按歌等人原地糾纏,另一撥跟隨馮敬和皇帝鑽進了林子裡,去搜尋殷成瀾的下落。
連按歌與齊英對視一眼,很快將剩下的禁軍解決掉了。
“這麼好的機會。”連按歌丟了手裡的劍,歪在一棵樹上,右手捂著腹部的一道傷口,齜牙咧嘴的說。
齊英從身上撕下來一條幹淨的布丟給他,“不到時候不能動手,爺都忍住了,你也要忍。”
連按歌蒼白著臉幽怨的瞪著他。
齊英伸手揉了他一把頭發,直把連按歌揉出了雞皮疙瘩,嘟嘟囔囔往一邊躲了躲,仰頭望著天空:“阿青已經找到山月了吧。”
清幽的千年古剎,一隻瀟悍的飛鵠落到了屋簷上,院中一位正握著掃帚清掃落葉的僧人抬起了頭,看見海東青,他微微一笑,眉眼如畫,伸出纏著殷紅佛珠的手腕,溫聲道:“你來了。”
靈江鑽過簾子,才發現馬車是空的,裡面光線很暗,車裡的小窗都被封死了,靈江不知想到了什麼,黑漆漆的小圓眼閃了閃。
忽然,車馬重重顛簸一下,馬兒好像被人強行拉住了,靈江縮在車廂角落裡不動聲色,外面傳來急促的怒吼聲,一人猛的掀起了簾子,車壁裡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就在光線照進來的同時,數十根短箭觸發機關呼嘯射了出去。
在聽見聲音的剎那,馮敬就將皇帝推到了一旁,而身後,一名躲閃不及禁軍被捅成了篩子,腦袋上幾處洞口汩汩流著鮮血,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皇帝眼睜睜看著,臉上一片灰敗,轉身扶住車轅吐了起來,他心裡湧出無窮無盡的恐懼,好像有人在他耳邊不斷訴說著,如同魔咒一般——他是太子,你殺不了他,永遠殺不了他……
“不,我已經殺死過他了。”皇帝陷在無法自拔的、殷成瀾帶來的驚恐中。
靈江蹲在昏暗的角落裡冷眼旁觀,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很快,他在森林裡發現了第二輛奔跑著灰色的馬車,同時,馮敬也帶人追了上來,他們小心翼翼挑開簾子,沒有暗器,也沒有人。
同樣的招數殷成瀾不會用第二次。
一模一樣的馬車開始接二連三出現在森林裡,如同幽靈一般。“踏踏”的馬蹄聲時近時遠,像催命的符咒敲在皇帝的腦中,整齊而有規律,這讓他想起多年之前,太子坐在戰馬上,率大軍凱旋歸來,堅硬如鐵的馬蹄踏在大荊王城寬敞的大街上,男人信馬由韁,在滿城歡呼的百姓和文武百官中閑庭自若,馭著大荊最好的戰馬,一步一步走到還是大皇子的他面前,朝他輕輕一笑。
“皇兄我回來了。”
皇兄,我曾經如此信任你——聲音幽幽穿過椎心泣血的十餘年,終於飄到了皇帝耳邊,他猛地渾身一顫,茫然看著陰森的林子,嘶啞的喃喃自語,“不得不殺啊,不殺,誰給我想要的。”
“陛下,您說什麼?”馮敬沒聽清,警惕的望著周圍,問道。
皇帝漸漸平靜下來,神情陰鬱:“給朕仔細搜這片林子,朕不信他能插翅飛走了!”
靈江找不到殷成瀾,只好落在樹杈上看著他們搜山掘地的尋人。
到了現在,從一些只言片語裡面他約莫看出來了些什麼,幾乎能支離破碎的拼湊起有關於殷成瀾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