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絆住了石塊,輕輕顛簸一下,睡的無知無覺的小鳥就隨著顛簸,一翻身,收斂著小翅膀,兩爪朝天滾到了殷成瀾腿邊。
殷成瀾看見它小肚子鼓鼓圓圓的,腹上有奶黃色柔軟的絨毛,它的爪子跟其他的小鳥不一樣,向來幹幹淨淨,沒有挾裹泥土,爪上偶爾露出來鋒利的指甲也泛著剔透的色澤。
它可真是愛幹淨呢,殷成瀾不知不覺從書上挪開了視線,有趣的打量著靈江,它還真挺可愛的,要是不說話就更好了,殷成瀾想著,將書捲了一卷,彎腰撥了一下毛茸茸的小鳥。
靈江並沒有睡熟,但在能嗅到殷成瀾氣息的環境裡,十分舒服,不願清醒,懶洋洋的眯著小眼,哼道:“……殷成瀾。”
殷成瀾尋到他的腦袋,輕輕拍了一下:“沒大沒小,叫我十九爺。”
靈江就懶散的順著被子,撲稜上去,趴到了他膝蓋上:“十九……”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個‘爺’。
這時,靈江清醒了一點,發現外面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但車裡卻不黑,車廂的四角放置了四顆渾圓溫潤的夜明珠,正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暈。
他在他膝蓋上站起來,負著小翅膀,想起一事來,嚴肅的說:“你都沒叫過我的名字。”
殷成瀾一愣,驚訝道:“你還有名字?”伸手捏住他鳥爪上的鳥環:“編號九二七。”
靈江沒想過他還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有點想生悶氣,可轉念一想,稱呼本就是出自凡人的習俗,自古萬物都是無名無姓的,於是又飛快的原諒了他,好像一點都捨不得生氣似的。
就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脯,認真說;“我叫靈江。”
殷成瀾剛想叫,就聽靈江沖他一抬下巴,說:“你叫一聲我聽聽。”
“.…..”
於是,叫的想法頓時就沒了。
為此,靈江失望了好一陣子。
用晚膳的時候,馬車在荒郊野外的官道上停留了半個時辰,天空中隨行的鳥都落入了攜帶的鳥籠中進食。
殷成瀾看見靈江忽然在車廂裡飛起來,然後他竟然從車裡的一處角落裡扒拉出了自己的小木槽,叼著落到了殷成瀾面前。
都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藏的。
殷成瀾沉默看著從自己雲榻下扒出來的鳥碗,那上面線條簡單的小鳥圖案與他對視著,他忍了又忍,才總算剋制住內心的沖動,將飼料填滿了木槽,沒有將其蓋到靈江的腦袋上。
“誰準你把木槽放到這裡的?”
“你也沒不準啊。”
還是蓋到它腦袋上吧。
十日後,他們抵達西南邊境,車馬忽然收起了張揚的鷹旗,一半多的影衛無聲無息藏進了暗處,隊伍在一夕之間變成了普通商隊的樣子,一輛堆的很高、罩著防水布的馬車慢騰騰跟在後面,從外面看幾乎看不出馭鳳閣的影子。
齊英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身灰色粗布短襟打扮,騎馬走在前面。連按歌換上了綾羅綢緞,還在唇上貼了一撮胡須,跟在車馬中間靠前的位置,歪歪扭扭騎在馬上,四下左顧右盼。
又複行六日,穿過湘崍江,翻過大泯山脈,終於到了西南重兵駐守的關口,穿過此關,再行二百裡,才是真正到了西南十三城鎮的腹地,西南城。
然而嵋邪林卻是在一處並不需要進入西南城的荒山深谷之中。
靈江站在馬車裡的小窗沿邊,從窗簾縫隙往外看去,他不知道殷成瀾為何非要進城,但那人在進入西南境地後就格外緘默,這讓靈江有些不舒服,他心裡隱隱猜測,進城是為了此行他要去見的人。
城門下重兵把守,竟是少見的壁壘森嚴,官兵披甲持銳從城門口一直排列到城外,城邊有列隊來回巡邏,這仗勢與帝都王城有的一比。
果不其然,他們剛到城門樓下,就被盤查計程車兵攔住了。
一名正三品校尉腰間橫挎一把寬面長刀,神情冷峻走了過來:“商隊?”
以此人的職級把守關口,著實有些大材小用,連按歌目光在他肩上的繡紋掃過,跳下馬,笑嘻嘻的走過去:“是,軍爺,我們從北方來的,做些茶葉生意。”
他迷惑的望著城門口排起長龍接受盤查的百姓,說:“這是怎麼回事,前些日子我們來,還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