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將銀鈎針放進腳邊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把藥箱丟給身後不知道想什麼的季玉山,不悅的說:“走了。”
季玉山忙接住藥箱,笑呵呵的對殷成瀾和連按歌點點頭,腳下三步並作兩步跟了出去。
這時,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才像是大病未愈控制不住的喘了兩口氣,將茶盞放回桌上,唇角氳出殷紅的血絲,屋簷上的靈江透過縫隙看去,發現他茶盞裡的水幾乎沒少,反而成了血水。
靈江心想:“還真的挺能裝的。”
連按歌打算推他回房休息,再次被拒絕了,殷成瀾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山風從窗戶縫隙佛進來,將幾縷黑發粘在唇邊的血漬上,他輕聲細語說:“我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前面。”
聞言,連按歌繞到他前面,單膝跪下,手橫在膝蓋上,臉上是靈江從沒見過的凝重:“屬下誓要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若是不成,屬下就是死,也要拉著他一起死。”
殷成瀾對著他堅定的樣子看了片刻,彎唇笑道:“一起死是要殉情嗎。”
連按歌便被一嘔,心裡那點忠心耿耿立刻餵狗吃了。
回去的路上,季玉山一路不知道在想什麼,落在後面一言不發,直到咚的一下額頭和前面的人後腦勺撞到一起,才吃疼的揉著額角,疑惑的抬起頭:“嚴兄?”
嚴楚不耐煩的拉下他的手腕看了看他撞上的額頭,口氣生硬的問:“想什麼?有什麼好讓你心事重重的,人都給你找到了,還想。”
季玉山愣了一下,眼睛一彎,抓著嚴楚的藥箱布繩摸了兩下:“我是在想你。”
猝不及防,那張娃娃臉呆住了,然後飛快的回過神,白瓷般的臉頰飛上一抹緋紅,怒不可遏道:“你想我做什麼,我有什麼好想的,不就在你身邊。”
季玉山快走一步和他並行:“今日聽你們的話,似乎殷閣主之前就問你討要過霖水土,你既然不想給,為何後來又答應讓我送到馭鳳閣?”
嚴楚沒想到他竟然不明白原因,惱怒的臉更紅了:“我若是不給你,你能見到殷成瀾嗎,你若是見不到殷成瀾,又怎麼能這麼快找到你那心心念唸的影兒,要是見不到你的影兒,哼,你能對她死心嗎。”
他說話炮語連珠,季玉山好不容易摘出重要的一句:“不是我的影兒,她……欸算了,以後我都不會提她了。”
他眉梢揚起:“我就知道嚴兄是為了我才願意割愛的,這不問清楚好報答你嗎。”
嚴楚沒看他,眼睛斜掃著萬海峰蒼籠秀麗的風景,默不作聲了一會兒:“你能怎麼報答,窮酸書生一個,若是真要報答……”
他聲音越來越小,季玉山沒聽清他後面的話,忍不住低頭湊過去,嚴楚矮了他半個頭,生得一副娃娃臉,每次看見他這模樣,季玉山就想伸手摸一把,不過這次還沒動手,嚴楚就不耐煩了:“算了算了,說了你也不答應,快走,我餓了,要吃早膳。”
說完,不等季玉山回答,身影一轉,進了藏雨樓。
靈江在屋簷上蹲了半日,山風將他昨夜的宿醉吹了個精光,他終於將屋裡的人零星的對話拼湊起來,想了個大概明白。
殷成瀾中的毒不是不能解,而是解毒的東西比較難尋,他們已經找到了四種,還剩下另外四種,殷成瀾會親自接見季玉山,正是為了他手中能使其中一種天材異寶魚戲葉開花的藥粉。
而現在,距離魚戲葉開花沒多久了。
靈江蹲在房簷上,見殷成瀾終於撐不住了,筆挺的脊背彎了下來,屈肘抵著額頭,唇色近乎透明,按著太陽xue:“這幾日給阿青喂些好的,渦河湍急霧深,過幾日要辛苦它了。”
連按歌應下:“送你回房歇著?”
“不了,你去開一扇窗,我在這兒坐一會兒。”
連按歌一向勸不了他,推開一扇,離去了。
靈江在屋簷角下蹲著,親眼看著面露倦意的男子靜靜坐在雕花漆紅的窗前,他身上銀鈎針撕扯的血口繫著素白的繃帶,其中一條系在他頸上,發絲垂肩,黑白分明,將那一身的八風不動添了三分蒼白病弱。
靈江窩成一坨,默默在心中想,殷成瀾確實很能裝的,不僅在外人面前裝,獨自一人時也裝,用清明的心和頭腦蒙騙自己的身體,裝成自己與其他人無恙。
這種人就是悶死狗,死都不會痛哼、軟弱、呻吟、屈服。
靈江用小翅膀撓撓肚子,一臉高冷的猥瑣著,心中想到,將他丟到床上,撕開衣裳的時候呢?